“反清大同盟?!”顾炎武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
“好!好一个反清大同盟!周先生之胸怀格局,老夫…老夫真是…此计若成,必能改变以往各自为战的困局!真正将匹夫之责汇聚成江河之力!”
他越想越觉得此事大有可为!
一旁的陈近南也是眼中绽放光彩,抚掌赞叹。
“妙啊!此事若成,实乃反清事业一大转折!我天地会必定鼎力支持!”
“陈某不才,也认识一些道上朋友。山东八卦教的刘奉天刘教主,与我会有旧;四川袍哥会中,亦有向往复明的兄弟;乃至运河漕帮、罗教中人,也有可连络者!”
顾炎武也兴奋地补充:“老夫这边,也可连络不少昔日同道!江浙一带的丈石诗社、南园诗社,虽多是文人结社,但其中不乏血性之士,暗中传播抗清思想!还有老夫当年参与创立的汉留组织,虽如今散落各地,不成体系,但门生故旧遍布南北,皆可设法连络!”
周牧听得心花怒放,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
“太好了!有先生和总舵主相助,此事必成!”他强压激动。
“时间就定在七月,地点…就在山阴县!此处相对偏僻,又乃先生隐居之地,不易惹人注目,届时就以先生名义,广发英雄帖,邀天下反清义士,共商结盟大计!”
陈近南重重点头:“好!我回去后立刻安排人手,多方连络!”
顾炎武更是激动得老脸发红,仿佛看到了毕生理想实现的可能。
“老夫这就开始拟写书信,以老夫这点微末名望,想必还能请动一些故人!此次定要将天下反清之火,串联成片!”
周牧最后看向顾炎武,语气无比郑重:“先生,届时大会,您不仅是纲领的宣讲者,更是这反清大同盟的发起人和主持者,唯有您这般德高望重之人,方能服众,协调各方,这盟主之位,非您莫属!”
顾炎武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摆手:“盟主之事,再议,再议,老夫一把年纪,岂能…”
“先生切勿推辞!”周牧和陈近南几乎同时开口。
周牧诚恳道:“先生,联盟初建,需要的不是冲锋陷阵的猛将,而是一面能凝聚人心的旗帜,一座能令天下豪杰信服的丰碑,此人,非您不可!”
顾炎武看着两人诚挚而坚定的目光,胸中豪情激荡,最终重重点头。
“既如此…老夫…老夫便厚颜再为天下苍生,担此重任!”
一时间,书房内三人目光交汇,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决心。
一个以荣华会为新锐内核、以顾炎武为精神旗帜、试图集成天下反清力量的宏大计划,在这山西山阴的小小书斋内,初步成型。
是夜,周牧并未离去,而是与顾炎武在那间弥漫着书墨清香的简陋书房内,促膝长谈,直至东方既白。
烛火换了一茬又一茬,粗茶早已淡而无味,但两人的谈兴却愈发高昂。
周牧将后世一些关于社会组织、基层建设、甚至粗略的经济观念如减轻赋税、鼓励工商,用尽可能符合这个时代认知的语言,包裹在他那套“经世致用”、“天下为公”的框架内,娓娓道来。
顾炎武则以其渊博的史学功底和深刻的社会观察,不断发问、辨析、引申。
他时而击节赞叹,时而蹙眉深思,时而激烈辩论。
他一生思索治国平天下之道,批判空谈心性,主张实证调查,但从未有人象周牧这样,为他勾勒出一幅如此具体、如此迥异、却又似乎隐隐暗合他某些理想的未来蓝图。
虽然周牧的许多观点在他听来依旧惊世骇俗,甚至离经叛道,但内核中对“民”的重视、对“实学”的推崇、对旧有秩序的批判,却让他感慨颇多。
他仿佛遇到了一个思想上的知音,一个能将他毕生思考推向一个全新高度的狂生。
“周先生…真乃奇才也!老夫…老夫今日方知,何为后生可畏!”
顾炎武抚着胡须,眼中闪铄着兴奋的光芒,竟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周牧也是收获颇丰,顾炎武的博学和深刻,帮他弥补了许多细节上的不足,也让他的许多想法变得更加本土化,更易于被这个时代接受。
果然,大佬就是大佬!周牧内心感慨。
翌日清晨,周牧一行人准备告辞。
顾炎武亲自送到院门口,身影显得有些单薄,但精神却格外矍铄。
他紧紧握住周牧的手,语气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郑重和托付之意。
“周小友,昨夜一谈,受益终身,这天下大势,华夏未来,就…就拜托你们这些年轻志士了!老夫…老夫就在这山阴陋室,静候佳音,盼望着七月之会,盼望着你们…成功的那一天!”
说到动情处,想起毕生追求的梦想或许真能在眼前这个年轻人手中实现一线曙光,顾炎武不禁眼框湿润,声音也有些哽咽。
周牧看着这位一生坎坷、却始终心怀天下的老人,心中也是大为感动,肃然道。
“先生放心!晚生必竭尽全力,不负先生所托!先生保重身体,静待天下鼎革之日!”
挥手作别,周牧一行人踏上了归程。
离开山阴,返回京畿的路上,景象却与来时不同。
越是靠近直隶,越是能看到战争留下的创伤。
虽然三藩之乱的主战场在南方,但清廷为了平叛,横征暴敛,抽调北方钱粮民夫,加之连年天灾,道路两旁时见饿殍,村落凋敝,百姓面有菜色,眼神麻木。
这一幕幕,像针一样刺着周牧和陈近南的眼睛。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陈近南喃喃自语,语气沉痛。
周牧默默看着,更加坚定了必须尽快推翻这个腐朽王朝的决心。
不破不立!
回到李家村总坛,周牧与陈近南立刻开始商议如何刺探清廷对台用兵的军情。
“此事难度极大。”陈近南眉头紧锁。
“此类内核军机,必然藏于兵部或宫内,等闲难以接触。我们在京城的眼线,最多能打探到一些兵马调动、粮草运输的皮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