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土地庙下的密室,油灯如豆,将两道扭曲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壁上。空气里弥漫着霉味、药味和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冷气息。
张吉盘坐在一个破旧的蒲团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中的疯狂与怨毒却几乎要溢出来。
他面前摊开着一张材质特殊、边缘泛着暗红光泽的皮卷,上面用朱砂绘制着复杂无比的符文,正是他从南符阁盗出的南符秘卷。
其中记载的一种名为“南明离火符”的符宝,威力极其恐怖,若能炼成,他自信足以将那该死的鳄妖连同南符阁的小辈一同焚为灰烬!
然而,炼制此符宝所需的主材料“地心炎髓”和几种辅助灵材,都极为罕见,以他如今丧家之犬的身份,根本无从获取。这让他焦躁不已。
黑袍人依旧隐在阴影中,声音低沉如同地穴寒风:
“张兄,当务之急,是先解决眼前的困境。那‘青玉河神’一日不除,或者说一日不被我们掌控,你我就如同暴露在阳光下的鬼魅,寸步难行。查找材料之事,需从长计议。”
张吉猛地抬头,眼中血丝密布:“掌控?你说得轻巧!那鳄妖水火不侵,力大无穷,如何掌控?难道你真有什么秘法?”
黑袍人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妖物再强,亦有软肋。它既贪图虚名,自诩河神,庇护一方,那便是它最大的弱点。我们便从这‘庇护’二字下手。”
“如何下手?”张吉追问。
“它既受镇民香火祈愿,自称护佑生灵。那我们便让它……护佑不成!”
黑袍人声音渐冷,“找一两个孩童,最好是镇上有些名望人家的孩子,设法掳来,带到河边……制造一场意外溺水的假象。”
张吉瞳孔一缩:“你要用孩童作饵?”
“非是作饵,是试金石。”黑袍人纠正道,语气平淡却透着一丝残忍。
“若那鳄妖真是‘河神’,有求必应,它是否会现身相救?若它不救,或救之不及,那它这河神之名,便不攻自破,镇民信仰崩塌,其心神必然受创,正是我们可乘之机。若它现身相救……呵呵,那便是自投罗网。”
他顿了顿,袖中似乎有细微的摩擦声,仿佛抚摸着什么器物:“我有一宝,名为‘摄魂铃’,专克妖兽精魂。只要那鳄妖靠近施救,我便摇动此铃,趁其心神被孩童遇险所扰之际,必可暂时制住其妖魂。届时,是杀是控,皆由我等心意。”
张吉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尤豫,但很快被仇恨和渴望所取代。
他不在乎什么孩童的性命,他只关心能否报仇雪恨,能否得到炼制符宝的机会。黑袍人的计划虽然歹毒,却似乎可行。
“好!就依你之计!”张吉狠声道,“孩童之事,我来想办法。镇东头王屠户家的小儿子,平日就喜欢在河边玩耍,是个合适的目标。何时动手?”
“事不宜迟,就在明晚子时。”黑袍人道,“月黑风高,正是行事之时。得手之后,你我将孩童带至上游那处僻静河湾,那里水流湍急,不易被发现。届时,你负责警戒,防止南符阁那两个小辈搅局,我来对付那鳄妖。”
“可以。”张吉点头,但随即话锋一转,盯着黑袍人,“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待制服那鳄妖之后,你须得履行承诺,助我筹集炼制‘南明离火符’所需材料。否则……”
黑袍人轻笑一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张兄放心,我九幽门虽非名门正派,但承诺之事,还从未失信过。只要找到‘遗阵’,区区材料,不在话下。”
“遗阵……”张吉咀嚼着这两个字,心中仍有疑虑,“你一直提及的‘遗阵’,究竟在何处?与这鳄妖又有何关联?”
黑袍人沉默片刻,似乎在权衡,最终缓缓道:“告诉你也无妨。那‘遗阵’,据传与数十年前复灭的‘道妙宫’有关,乃是一座蕴含时空妙法的上古大阵的残部。其阵眼,据说被道妙宫大长老刻印在了其灵宠——一头寿元悠长的老龟背上。此龟,很可能就藏匿在这青川河流域某处。”
“那鳄妖常年凄息于此,与水中生灵打交道,或许知晓那老龟的踪迹。控制住它,或许能为我们找到‘遗阵’提供线索。”
黑袍人将话题引回黄明身上。
张吉听了,虽觉得这“遗阵”听起来玄乎,但眼下他的心思全在报仇和符宝上,对此兴趣不大,只要黑袍人肯帮他即可。
他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好,先按计划行事,拿下那鳄妖再说!”
两人密谋既定,密室中再次陷入沉寂,只有油灯偶尔爆出的灯花,映照着两张各怀鬼胎、布满阴霾的脸。
而在他们谋划着名以无辜孩童为诱饵,布下毒计之时,无论是水下沉吟修炼的黄明,还是客栈中警剔巡查的陈渊师兄妹,都尚未察觉到,一场针对“青玉河神”信仰根基和人伦底线的阴险风暴,即将在夜幕的掩护下,悄然降临玉山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