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导客气了，叫我陈锋就行。”
陈锋笑了笑，并没有因为环境简陋而露出嫌弃的神色，反而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四周。
墙上贴满了各种手绘的分镜图，桌上堆满了泡面盒和红牛。
这种充满了创作激情和草根气息的氛围，让陈锋感到很亲切。
“剧本我看过了。”
陈锋开门见山，直接坐在一张破旧的椅子上，“非常有意思！这种多线叙事的黑色幽默，在国内相当少见。”
“不过我对杀手迈克不感兴趣！”
“”
宁浩微微愣了下，笑容僵在脸上。
但他反应很快：“是因为觉得戏份少吗？放心，虽然是多线叙事，但迈克绝对是主角之一！”
“你应该知道，一个黑色幽默的杀手，那种反差感，其实很难被演员演出来。要演好，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宁浩看着陈锋的眼睛，显得相当真诚，试图用艺术追求来打动这个年轻人。
“其实，我演过杀手！”
陈锋一句话，再次把宁浩想说的话，全盘打乱。
一旁的方琴都有些想偷笑了。
和陈锋谈判就是这样，你永远不知道他下一句想说什么。
他压根就不走寻常路。
眼下的宁浩就是这种感觉。
面前这个演员和他接触的所有演员都不一样，他好象目的性很强，而且很不好忽悠。
“我想饰演男一号！”
陈锋盯着宁浩，一字一顿地说道，“也就是保卫科科长，包世宏！”
宁浩的表情一下子垮了下来。
男一号？他已经找好了演员了啊！是他的好哥们郭涛！
而且陈锋这形象太帅了，太年轻了，演那个为了前列腺发愁的中年谢顶男，合适吗？
陈锋相反笑容依旧，但语气却很坚定：“我对杀手这个角色，确实不感兴趣”
“因为接下来院线马上要上映一部电影，我在里面就饰演一个顶级杀手！”
“哦？”
宁浩的脸色一下子变了，而后有些不可思议道：“《杀破狼》？！”
作为一个导演，他当然知道这部打破香江票房纪录的神作。
宁浩说完之后，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地掏出了手机，有些笨拙地用wap网百度了一下。
很快，他在演员表之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陈锋，饰演，阿积！
排在他前面的，只有甄子丹、洪金宝、任达华三个主演！
当时宁浩只关注了电影导演和主演，把配角给自动忽略了。
这一下，他觉得需要重新对陈锋进行一下预估了。
《杀破狼》这部电影，行内已经做过预估。
有打破香江票房纪录这个噱头，内地的票房不会太差，甚至有可能破亿！
陈锋能排在三个主演之后，很显然他的戏份，也是很多的。
那这样的话，不说片酬，就是名气这方面，也不该给他安排一个迈克的配角。
毕竟《疯狂的石头》是一部小成本电影，里面的男一号郭涛，名气都未必有现在的陈锋大。
“现在，宁导是不是需要重新考虑我们的提议了？”
方琴在一旁适时地补了一刀。
“男一号真的不行，已经有人了。”
“而且——”
宁浩斟酌着字眼，有些为难。
陈锋却直接打断道：“是考虑我的片酬？还是觉得我太帅了不适合包世宏这个底层保安队长？”
陈锋仿佛一眼就看穿了宁浩的迟疑。
宁浩事实上，在知道陈锋饰演了《杀破狼》杀手之后，内心就有些打退堂鼓了。
这样的演员，他请不起啊！
剧组一共才300万投资，除去设备、后期、吃喝拉撒，能给演员的片酬少得可怜。
他给迈克留的片酬，最多只能5万。
但陈锋5万可以请得动吗？
别开玩笑了。
现在魏和尚这么火，20万都悬！
但开到20万，宁浩觉得，男一号郭涛绝对是要造反的，因为男一号的片酬，也只有10万！
所以，宁浩站了起来，对着陈锋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陈老师。”
“我之前不知道你参演了《杀破狼》。要是知道了我也不会跟你发剧本了，因为我们这小庙，确实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让你白跑了一趟，我——”
宁浩脸上带着歉意地挠了挠头，准备送客。
陈锋却笑了，坐在那里纹丝不动：
“没事！”
“我不要片酬，甚至你剧组还缺多少钱？我可以补上！”
“带资进组，零片酬出演！”
“但前提是”
陈锋身体前倾，盯着宁浩，“我得饰演男一号！”
“你可以现在就给我试一段戏，如果觉得我不行，演技不够，或者形象不符，那就当我没说！钱我也照投！”
陈锋的脸色显得无比诚恳，“因为，你这个剧本，真的打动我了！”
“我觉得它会火！会大火！”
其实，陈锋这可不是在信口开河，更不是人傻钱多。
早在收到剧本的那天晚上，通过系统的剧本判断能力，他就知道这是一部只要演员不拉胯，注定会大火的电影，甚至有年度票房黑马的潜力。
有了系统的判断，这哪里是投资？这分明就是捡钱！
不过这最后一句话，无疑深深打动了宁浩。
对于一个还没拍过商业片的新导演来说，有什么比投资人的“不要片酬还倒贴钱”，以及那句“它会大火”的肯定，更让人感动的呢？
一瞬间，宁浩看着陈锋，内心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共鸣。
这哪里是演员啊？
这分明是上帝派来的天使！
空气似乎凝固了几秒钟。
宁浩喉咙有些发干。
他是一个新导演，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在圈子里还没混出名堂的“野路子”。
虽然他拍过几部地下电影，拿过几个不起眼的奖项，但在主流电影圈眼里，他就是个还没断奶的孩子。
《疯狂的石头》这个剧本，是他的心血，也是他试图敲开商业电影大门的敲门砖。
但现实是残酷的。
在遇到刘德华之前，他象个推销员一样，捧着这个剧本找遍了圈内的师哥、学长、制片人。
结果呢？
要么是礼貌地拒绝，要么是毫不留情地嘲讽：“多线叙事？黑色幽默？里奇啊？这种本子在内地根本没市场，拍出来也没人看！”
就连给他投资了300万的天王刘德华，说实话，其实也没怎么细看剧本。
华仔投资他，更多的是为了“亚洲新星导”这个扶持新人的计划，是看中了他之前那几部获奖短片的才华，是一种广撒网式的慈善，而非真的笃定这部电影能赚钱。
可以说，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宁浩自己，没人相信这部电影能火。
直到这一刻。
陈锋坐在他对面，眼神清澈而坚定，一字一顿地说：“宁导，你的剧本，真的打动我了！”
这句话，象是一道暖流，瞬间击穿了宁浩那颗早已被冷眼和嘲笑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内心。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这种被人理解、被人尊重的滋味，太久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