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人,现在,你算是哪边的呢?”
面对林渊意味深长的眼神,陈宇靖不禁失笑。
国师是太子的人,这件事绝大部分人都被蒙在鼓里,可他作为书院的代表人物,消息比起寻常人不知要灵通多少,他当然清楚。
那么在这条己知的条件下,他又帮着林渊打掉了国师的敛财机器。
常人或许只能将错就错,不得不上林渊的船。
可他是谁?
莫说只是稍稍参与,即便他是主谋,太子也断不可能将他视作敌人。
“驸马,你若想借此逼我上贼船,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本官来此,只为拨乱反正,从始至终,本官吃的都是皇粮,身披的都是朝廷命官的皮,自然只能是陛下的人。”
不需要任何思索,陈宇靖便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他是吏部尚书。
在许相抱病的时候,他说一句自己是百官之首,应该也不会有多少反对的声音。
太子只要不是失了智,就绝不可能为了兰陀寺,便将他推到对立面。
这就是他陈宇靖的底气。
“有这样的能力,又有这样的实力,陈尚书难道就真没想过要做些什么?”
林渊也不急着走,就这么在他身侧坐了下来。
陈宇靖顿时目光微凝。
“我陈氏三代为官,皆为朝廷栋梁,驸马这般言语,是在侮辱本官。
“你觉得,本官该做什么?”
“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
“”
林渊这转折,差点闪了陈宇靖的老腰。
“本官在做的,岂不就是如此?”
“若驸马有此大志,自可成为本官的同路人,又何必问本官是谁的人?”
“哦?你做了什么?”
“本官”
陈宇靖一时语塞。
“你眼睁睁看着太子党祸乱朝堂,看着丁书文、刘步及一手打造寻欢小筑,看着普渡国师横征暴敛,看着林鸿业勾结蛮夷,看着王氏谋害圣上。”
“你什么都没做。”
“不是吗?”
闻听这些话,陈宇靖顿感一阵毛骨悚然。
“你你这些话,可有证据?”
丁书文之罪,他清楚,可他没去管。
因他所负责的不是刑部,没有监察之权,同时也觉得,那并非什么大事,只等太子登基,自然会将那黑手套处置干净。
国师的横征暴敛,他有所耳闻,却同样没有调查权。
更何况,国师在大楚的地位超然。
若非林渊布置,让他们当场抓获了鹤童谋害朝廷女官的时机,他便是想管也无能为力。
这前两者,都是他所知晓的。
可后面那两桩事,可就是闻所未闻了。
若是真,那这朝野上下,怕是都要被杀的人头滚滚!
“陈大人,你若做些上不得台面的脏事,你会留下证据吗?”
林渊反问。
“没有证据,那便是空谈,本官也不可能仅凭你一面之词,便去怀疑那镇守边关的重臣,以及名扬大楚的药王世家。”
陈宇靖松了口气。
他是真怕林渊说有证据。
若这位不让人省心的驸马真掏出了证据,那他便是真要陷入两难抉择了。
“以驸马之能力,若能好生辅佐将来的陛下治理朝堂,定然能整顿宵小。”
“或许有朝一日,你的官位还能在本官之上,到时本官自会俯首配合。”
说罢,他便要略过这一话题。
“所以,明知身上有块肉烂了,不去处理会酿成大祸,陈大人也不愿将其剜掉吗?”
“不剜或许还能寻求其他更好,更温和的方法去解决,一旦动手去剜这块肉,却又没本事处理好伤口的话”
“无论是失血过多还是伤口溃烂,都会在顷刻间暴毙而亡。”
陈宇靖己经表明了他的立场。
宁可苟延残喘,也不愿去动那己经烂透了的地方。
或许是他没有足够的自信,怕越做越错,也或许是他正在寻求其他自认更好的手段去解决。
但无论如何,他的态度就在此。
且,他也有足够的资本去拒绝任何一方的拉拢。
“懂了,那便当我没说过,打扰了。”
林渊起身,稍稍一拱手便要离开。
虽不至于到话不投机半句多的程度,却也让他不愿再多费口舌了。
“驸马,这肉,可不好剜,剜的不好,便要沦为千古罪人。”
“即便如此,你也要去剜吗?”
“为何就不能用更温和的手段呢?”
眼见林渊就要走远,陈宇靖才又忍不住开口问道。
他承认林渊的能力与手段,也相信对方只要想做,定然能在短时间内便让整个大楚朝堂翻天覆地。
可他不能理解,林渊为何一定要这么做。
温和的手段,难道就不能治病吗?
“沉疴用猛药,拨乱需重典。”
“陈大人,你跟赵大人己经温和了这么多年,有用吗?”
“你们温和的手段,在他人眼中,不过是一次次软弱的退让罢了。”
“大楚不需要你们这样的温和手段,需要的是一剂猛药让它显露所有的弊病,不破不立,先破方能后立。”
“”
“好,那本官倒要看看驸马的猛药,究竟能否起效。”
陈宇靖也来了火气。
他的确是忍气吞声这么多年。
难道忍气吞声,维持表面上的平衡,就一定是错?
难不成林渊就能肯定,自己做的就是对的?
便是真的让所有问题都浮于表面,就是一件好事了?
还是那句话,发现问题不难,难的是如何解决问题。
他在朝堂中看了这么多年,自认自己看到的问题不会比林渊少。
他没动,不是不敢,也不是惜身,而是怕动了不仅解决不了问题,反倒会让局面更差。
维持表面上的和谐,至少能让大楚继续往下走。
问题一旦全数爆发出来,那他甚至都不敢确定,大楚究竟还有没有明天。
“呵,陈大人,那你便好好睁大眼睛看着吧。”
林渊头也没回的摆摆手。
陈宇靖能领一张好人卡。
不仅是在原著的剧情中,在他这里也能领。
否则他也不会在针对兰陀寺的布置中,给对方去捞好处的机会。
哪怕到现在,林渊也并不后悔分了部分利益给他。
只是,双方的确是想法不同。
大概是活的太久,以至于连基本的进取之心都被消磨殆尽了。
“哥哥,他也是坏人吗?”
崔剑霄小声问道。
“他不是,他顶多算是在朝堂沉浮斗争中,丢掉初衷的人。”
“不可恨,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