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灵黑平原的东部边缘,地势微微隆起,形成了一片相对开阔的缓坡。人类联军最后的五万馀人,便依托着这片缓坡以及坡顶那座早已废弃、只剩下断壁残垣的古代城堡,构建了他们最终的防线。
这并非什么坚固的堡垒,充其量只能算是一处稍微有利的防守地形。士兵们用随身携带的工兵铲挖掘着简陋的壕沟,用破损的盾牌和从废弃城堡拆下的石块堆砌起矮墙。每个人的脸上都混杂着泥土、汗水和一种近乎麻木的疲惫,眼神深处则是无法掩饰的、对即将到来的命运的恐惧。旗帜在带着死亡气息的微风中无力地飘动,上面绣着的雄狮、独角兽等纹章,此刻看来更象是对往日荣光的一种哀悼。
姆拉克爵士站在破损的城堡最高处,这里视野开阔,可以清淅地望见西方那片正缓缓迫近的、令人窒息的景象。
那是一片移动的、无边无际的苍白与黑暗。
最前方,是如同白色浪潮般涌来的骷髅海,它们沉默无声,只有无数骨骼摩擦汇成的低沉嗡鸣,如同死亡的背景噪音,敲击在每一个人类士兵的心头。阳光照射在那片苍白的骨海上,反射出一种冰冷而诡异的光泽。
在骷髅海之后,是一片更加令人灵魂冻结的景象——尸巫海。它们身披残破的黑色法袍,如同一片灰白色的死亡森林,法杖顶端的幽光连成一片,形成了一片扭曲光线的灰暗领域。即使相隔如此之远,姆拉克也能感受到那股磅礴的、凝聚在一起的死亡灵压,它象一块巨石压在胸口,让人呼吸艰难。他知道,那就是传说中足以湮灭军团的力量,是林克颠复大陆格局的绝对基石。
更后方,是如同黑色铁砧般肃立的恐怖骑士,死亡斗气在他们上空隐隐汇聚成狰狞的形态。天空则被亡灵龙群彻底统治,鬼龙、血龙、骨龙盘旋嘶吼,投下的阴影如同死亡的幕布,缓缓复盖大地。亡灵军团的数量之多,阵型之严整,力量层级之高,都远超他以往的任何一次遭遇。
“他们来了。” 格鲁的声音在身旁响起,这位精灵英雄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紧握着手中的长弓,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即便是他,面对如此规模的天灾军团,心中也充满了无力感。
姆拉克没有回头,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亡灵军团深处,那座由骸骨堆砌而成的高台,以及高台上那个披着流动黑暗的身影——林克。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也能感受到对方那冰冷、毫无生气的灵魂之火,正平静地“注视”着这边。
“他就在那里。” 姆拉克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锁定猎物的决绝,“像蛛网中心的蜘蛛,等待着我们自投罗网。”
格鲁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也看到了那个身影。“他在挑衅。他将自己置于如此显眼的位置,就是算准了你会进行斩首突击。”
“是的,这是阳谋。” 姆拉克深吸了一口带着死亡尘埃的空气,“他知道这是我的唯一选择,也是我们唯一理论上可能翻盘的机会。他在等我,等我将最后的力量,投入到这场他精心准备的死亡陷阱中。”
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下方的联军阵地上,士兵们已经完成了最后的准备。长枪如林,指向缓坡之下;弓箭手们将箭矢插在脚边的土地上,方便取用;牧师们低声吟唱着祷文,微弱的神圣光芒在阵地上零星闪铄,试图驱散那无孔不入的死亡寒意,却如同狂风中的烛火,摇曳欲熄。
“我们没有退路了,格鲁。” 姆拉克缓缓拔出了腰间的长剑,剑身映照出他坚毅而决绝的面容,“身后就是斯坦德威克,就是埃拉西亚最后的希望。无论这是不是陷阱,我们都必须踏进去。至少,我们选择了战斗至死,而非在绝望中等待腐烂。”
格鲁点了点头,从箭囊中抽出一支特制的、箭镞闪铄着破魔银光的箭矢,搭在了弓弦上。“我会用我的箭,为你尽可能清扫道路。皇家狮鹫会尽力牵制亡灵的空中单位,但……恐怕支撑不了太久。”
“足够了。” 姆拉克说道,他转身,面向下方那些仰望着他的、充满恐惧与最后期盼的士兵们。他举起长剑,阳光(通过亡灵阴云缝隙洒下的稀薄阳光)在剑刃上跳跃。
“埃拉西亚的勇士们!” 他的声音如同滚雷,传遍了整个阵地,压过了亡灵的低沉噪音,“看看前方!那是死亡,是毁灭,是企图吞噬我们家园的黑暗!”
他剑指远方那骸骨高台上的身影:“而那个巫妖,就是这一切的源头!他以为他的亡灵海不可战胜,他以为我们会在恐惧中跪地求饶!”
“但是,他错了!” 姆拉克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悲壮的感染力,“埃拉西亚的脊梁,从未弯曲!骑士的荣耀,从未黯淡!今天,我们或许会死,我们的鲜血将浸透这片土地!但我们的灵魂,我们的勇气,将如同星辰,永远照亮后人!”
“跟我冲!” 他发出震天的怒吼,声音撕裂了凝重的空气,“目标只有一个——亡灵君主林克!为了埃拉西亚!为了永不屈服的生者!”
“为了埃拉西亚!!!”
短暂的死寂后,山呼海啸般的回应冲天而起,所有的恐惧似乎在这一刻都被转化为了破釜沉舟的疯狂。尤其是那些集结在坡下的骑士们,他们敲打着盾牌,发出战吼,战马不安地刨动着蹄子,死亡的阴影反而激起了他们最后的热血。
而在远方,亡灵军团的推进速度似乎微微放缓了一些,那骸骨高台上的身影依旧巍然不动,只有鬼王斗篷在无声地飘荡,仿佛在静静地欣赏着猎物最后的挣扎。
亡灵天灾与大陆旧秩序最后捍卫者,在这片被诅咒的黑平原上,完成了最终的对峙。空气凝固,战意与死气激烈碰撞,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是一场注定加载史册(或彻底湮灭于历史)的惨烈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