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瓦戈。”
他的声音很低,像大提琴的最低音,带着一种与环境格格不入的肃穆。
他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但“我在”两个字,比任何明确的“是”都要更具分量。这三个字,象是一道跨越星海的誓约,瞬间驱散了卫生所里所有低劣的消毒水味,只剩下他身上那股高科技材料特有的冷冽气息。
我甚至忘记了自己还在发烧,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别动,殿下。”
瓦戈只是伸出了一个戴着黑皮手套的手指,轻轻按在了我的胸口。
那力量并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稳定感。我象被按住了暂停键,身体瞬间无法动弹。我感觉那根手指释放出了一股柔和的微电流,精准地锁住了我体内的每一块肌纤维。
“您的生命体征仍在波动,请维持现有姿态。我们有足够的时间进行沟通,而您,需要液体充能。”瓦戈语气平稳,仿佛我只是他手里一个需要维护的精密仪器。
就在这时,星露从配药室走了出来。她手上拿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个血压计和一支体温计。
“你叫瓦戈是吧?”星露警剔地看着他,“麻烦你让开一点,我需要给我病人量血压。”
瓦戈缓缓收回了手,站起身。
当他完全直立起来时,我才真正意识到这个人的体态有多么惊人。他简直就是一台经过精密计算的行走机器,身高至少一米九五,宽阔的肩部在风衣下如同雕塑一般。
他侧身让开,站在输液椅旁边,但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我,象是看护一件易碎的珍宝。
星露走过来,将血压带系在我的手臂上,然后不经意地抬起头,正好对上了瓦戈。
在日光灯的直射下,他那张一直被帽檐和衣领遮住的脸,终于清淅地暴露在了光线下:他的面容象是出自一个极度追求对称和精确的星际雕刻家之手。他的五官轮廓深邃得如同山脉,高挺的鼻梁象是被银色尺子量过,连接着宽阔的额头。最令人不安的是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细腻到近乎透明的冷白,没有一丝毛孔和遐疵,如同最昂贵的汉白玉。那上没有表情。没有喜悦,没有悲伤,没有焦急,甚至连好奇都没有。他的嘴唇是两道完美的直线,紧紧抿着,仿佛从未学会弯曲。一双深邃的眼眸,颜色比夜空还要黑,透着一种冷酷的理智,如同两个精密的监控探头,只负责记录和分析,不负责产生情绪。当他的风衣微微敞开时,内衬露出了银色流线型的战甲边角,那材质似乎是某种柔软的金属,散发着微弱的、尤如月光般的清冷光泽。
星露只看了一眼,手上的血压计表盘就抖了一下。
“远房亲戚?”星露收回视线,语速明显加快,她不是害怕,只是被这种异样的完美和冷漠弄得有些神经紧张,“你,你这亲戚长得真……精致。是不是在城里做模特的?”
瓦戈没有回答星露的问题,他只是看了看我的手臂,那里已经开始传来血压带收紧的压迫感。
“星露小姐,”瓦戈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机械感,“我需要和殿下进行一次私密且高效的身份确认。请您回避十五个地球分钟。”
“殿下?我回避?!”星露被他这莫明其妙的称呼和命令气乐了,“你叫谁殿下呢?我这里是卫生所,我才是医生!我凭什么听你的?”
瓦戈那双黑色的眼睛闪过一道极微弱的光,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他没有再多费口舌,而是做了一个更让人意料不到的举动。
他从风衣内侧掏出一个东西。
那是一张对折得整整齐齐、已经发黄的,粘了不少油渍的纸。
瓦戈展开纸,上面是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食谱,上面还有着奶奶独特的、带着油污的笔迹。
“您说的很有道理,星露小姐。”瓦戈用那张油腻的纸轻轻擦了擦自己的皮手套(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不过,根据我对殿下十八年生活轨迹的分析,只有拥有这份“星辰级红烧肉”食谱的家族成员,才具有绝对的发言权。”
星露:“……”
我:“……”
星露愣住了。那是奶奶珍藏的、从不外传的食谱!她比谁都清楚,那张油纸是多么私密和珍贵。她那张因熬夜而苍白的脸瞬间涨红了,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彻底的混乱。
“你……你到底是谁?”星露的声音有些发抖。
“正如我所言,”瓦戈将油纸小心翼翼地收回怀里,似乎那才是他的内核机密,“我是他的‘远房亲戚’。现在,请允许我执行我的职责。”
星露死死地盯着瓦戈的眼睛,试图找到一丝破绽。但那双眼睛里只有深渊般的平静。最终,她颓然地放下了血压计,转身走进了配药室,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十五分钟!你敢动他一根毫毛,我就报警!就说有神经病外地人在我们村闹事!”
“十五分钟。计时开始。”瓦戈对着那扇门平淡地说。
门关上,瓦戈重新坐回那张吱哇乱叫的输液椅上。
他俯下身,黑色的帽檐几乎贴到了我的额头。那双深黑的眼睛,此刻终于有了一丝情绪的波动——那是审视和期待。
“殿下,很高兴您能挺过基因锁的强制觉醒。我是您的贴身皇家护卫兼事务执行官,代号瓦戈。在接下来的时间内,我将向您同步您的身份信息。”
他停顿了一下,将语调调至最正式的模式:
“您是奥利安星系,艾泽尔星球奥丁王朝第十二顺位王储,zion殿下。”
我眨了眨眼,大脑一片空白。
王储?奥利安星系?艾泽尔星球?
我感觉自己的智商被按在地上摩擦,然后又被他那张不可一世的脸羞辱了一遍。
最终,我的反应非常符合一个生长在地球乡村的凡人:
“王储?诈骗犯都不带你这么忽悠人的。”我气笑了,“我告诉你,我刚办完奶奶的葬礼,我一穷二白,卡里存款不超过五百块,连五块钱的挂号费都是星露帮我付的。你要骗财,找错人了。”
瓦戈没有生气,甚至没有露出一丝不耐烦。他那双黑色的眼睛盯着我,象是看一出闹剧。
“殿下,我理解您的迷惑和不信任。”
他从风衣内侧的口袋里,再次掏出了一个东西。
不是枪,不是刀,也不是任何可怕的武器。
那是一枚看起来象普通玻璃球的透明小玩意。
瓦戈轻轻一按。
“嗡——”
一股微弱但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瞬间充满房间。
下一秒,一道蓝色的光柱从玻璃球中投射而出,击打在卫生所惨白的天花板上。
天花板瞬间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真实到令人窒息的、浩瀚无垠的星空。
那不是地球上能看到的星空。
那片星海呈瑰丽的紫和幽深的蓝,三颗巨大的、呈品字形排列的紫色恒星正在缓慢地旋转,它们的光芒投射下来,将整个简陋的卫生所镀上了一层神圣的银辉。
在星空之下,一座宏伟的城市,如同用银色水晶打造而成,漂浮在一片液态金属的海洋之上。
城市里,无数飞行器在空中穿梭,一座座比地球任何摩天大楼都要高耸的尖塔直插云宵,每一栋建筑上都印着那个熟悉的、旋转着的“如意云纹”图案。
在城市的最中央,一座巨大的、散发着幽蓝光芒的王座高高耸立。
“这……这是……”我的心跳停止了,瞳孔紧缩。
瓦戈微微欠身,指着天花板上那片令人窒息的景象,用一种带着骄傲和绝对忠诚的声音,为我解开了谜团:
“欢迎来到艾泽尔星球,您的故土。”“我是奥丁王朝的管家,您的皇家护卫,瓦戈。”“现在,请允许我,接您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