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工作,维图斯让两个士兵扛着酒桶,再度前往营地中央。
此时的匈牙利人恰好结束训练,他们牵着坐骑返回马厩,亲自给马匹卸下马鞍、梳理鬃毛,再然后是清理马蹄,仔细剔除嵌在蹄铁缝隙中的碎石。
清理完毕,匈雅提给棕马喂食温热的清水,以及加了盐粒的燕麦和干草。棕马低头咀嚼,耳朵时不时轻微转动,偶尔用头颅蹭着主人的脸颊。
忙完,匈雅提找到维图斯,“让你久等了。”
“没事,我最近闲得无聊,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维图斯向匈牙利人介绍希腊地区的特产——松香葡萄酒(resta),用松脂进行密封,赋予一种独特的浓郁香气。
几杯酒水下肚,维图斯把话题转移到他最感兴趣的胡斯战争,以及传说中神乎其神的胡斯战车。
“你对这东西感兴趣?”匈雅提捡起一根木柴,在地上勾勒出大致图案:
胡斯战车改装自农民的四轮马车,每辆战车由两匹挽马拉动,车厢拥有加厚的木板和顶棚,抵御箭矢的射击。
作战时,胡斯派民兵把战车围成一个圆阵,射手待在车厢内部,用十字弩和火门枪射击敌人。
维图斯揣摩片刻,忽然想到自己擅长的炮术,“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不用火炮轰击车阵?”
上次‘黑骑士’扎维什一时不慎,稀里糊涂被农民俘虏了。幸好他和杰士卡有老交情,两人都参加了格林瓦尔德战役,因此被释放,否则就回不来啦”
说了许久,匈雅提的情绪愈发低落,“这仗打的实在憋屈,完全陷入敌人的节奏。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想,换做是我担任统帅,也不知道如何应对。”
维图斯同样拿起木柴在地面勾画,认为地利因素起了很大作用,“别贬低自己,匈牙利的优势兵种是轻骑兵,不适合在波西米亚山区作战,换个战场,您并不比杨·杰士卡差。”
匈雅提举杯的动作僵住,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夸赞自己的指挥能力,而且还是刚认识的意大利佣兵。
维图斯追问胡斯战争的细节,只可惜匈雅提的职位是宫廷侍从,与胡斯派作战的次数较少。于是他换了个话题,开始打探轻骑兵的战术和注意事项。
“你这人太奇怪了,不玩骰子、不找女人、也不喜欢骑马打猎,把所有的心思放在战争,我活了三十多年,第一次遇见你这样的雇佣兵”
话虽如此,匈雅提还是回答了对方的疑问,作为交换,他询问意大利地区日益流行的火炮,尤其对重量较轻的蛇炮、管风琴炮感兴趣。
基于一整年的实战经验,维图斯做出如下评价:
“我不建议使用管风琴炮。蛇炮可以发射实心弹和霰弹,实心弹破坏建筑,霰弹杀伤人员。管风琴炮只能杀伤人员,用途单一。
而且蛇炮的霰弹装填方便,塞进一包火药、一包铁珠,然后就能点火发射。管风琴炮却要装填数十根枪管,士兵在战斗中手忙脚乱,装填速度迟缓,有时候战斗结束,他们还没完成第二轮装填。”
一包火药?
匈雅提察觉到关键信息,用纺织物包装定量火药,可以大幅增加装填速度,看来这个炮兵指挥官很称职,不是空有名头的冒牌货。
1424年1月2日,历时三天,米兰、威尼斯、佛罗伦萨签订协议。米兰放弃对热那亚的统治权,向威尼斯割让阿达河以东的大片领土,并支付高额赔款。
另一方面,特使代表西吉斯蒙德,承认威尼斯对占领新土地的法理,承认佛罗伦萨吞并卢卡和周边局域。作为回报,威尼斯、佛罗伦萨向西吉斯蒙德赠送大笔礼物,承诺有朝一日,西吉斯蒙德前往罗马加冕,两国予以最高规格的协助
“和平是最珍贵的东西,我恭喜你们做出正确的决定。”
列支敦士登率先在协议末尾签名,这次的行动很完美,仅凭外交手段维持意大利地区的均势,还收获三十万弗罗林金币,补齐了下次讨伐胡斯派的经费。
阿尔比齐面色平静,同样在协议末尾签署姓名,尽管遭遇诸多挫折,但他终究赢了。“米兰遭到削弱,威尼斯实力大增,接下来,我该提防的对象应该是威尼斯。”
他放下鹅毛笔,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威尼斯的代表,开始思考更紧迫的问题:战争结束,还需要支付一笔遣散费,数目定在多少合适?
“终于结束了。”
列支敦士登厌恶北意大利的湿冷天气,他和随行护卫沿原路北返。途中,匈雅提忽然一拍大腿,
“我想起来了,当初拜占庭的皇储参加宴会,他的容貌和安东尼·杜卡斯有几分相似,怪不得我看安东尼这么眼熟。”
身边的同伴猜测,“难道安东尼具备拜占庭皇室的血统?”
列支敦士登参与谈话,“巴列奥略家族成员众多,除了主支,各地还有大量旁系,估计这人的血脉来自某个偏远乡村,算不了什么。”
匈雅提还是觉得不对劲,这人的拉丁语太熟练了,而且数学、天文、建筑、神学方面的学识同样渊博,这不是平民家庭能够提供的教育,底层贵族也做不到。
寒风呼啸,列支敦士登突然攥紧缰绳,他翻身下马,拿起一架十字弩,蹑手蹑脚靠近远处的一头野鹿,临走前甩下一句:
“别猜了,他总不可能是巴列奥略家的皇子,这种人不待在宫廷享乐,反而隐姓埋名跑到意大利打仗,整日和脏兮兮的佣兵混在一起,你觉得可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