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维图斯走出圣乔治宫,坐在门外的石阶上发呆,他只掌握少量的意大利语,听不懂具体的谈话内容,再待下去也没意思。
突然,码头响起大量的求饶声与哀嚎,还吸引了许多渡鸦,维图斯过去一看,是本地居民在处置劫掠的乱兵。
部分士兵被捆在柱子上,接受旁人的鞭笞,几鞭子下去,后背皮开肉绽,鲜血止不住地流淌。
另一边,情节严重者被押上绞刑架,成排的绞死,处刑后的尸体被丢进一艘帆船,装满之后运出海湾,找个僻静的海面丢下去喂鱼。
许久,皮耶罗伸着懒腰走向维图斯,“呼,我的属下处理完了,该轮到别人了。”
察觉到对方的疑惑,这个酷似普通渔民的中年人笑着解释,“雇佣兵也要遵守规矩。他们为了一己贪欲,抛弃了正在战斗的兄弟们,必须接受惩罚,否则佣兵团的纪律就散了。
不论别人怎么想,我的规矩很简单,只要天亮前主动归队,把财物上交佣兵团,挨一顿鞭子就能活命。如果继续躲藏,意味着他们从此脱离烂鲱鱼佣兵团,不再是我的兄弟,就让热那亚人处置他们。”
皮耶罗抱怨这些不争气的属下,然后称赞执政官的瑞士卫队,“卫队只有一百人,却护送执政官杀出重围。绝大部分同伴阵亡后,剩馀的十多人仍在坚持,啧啧,他们对得起这份高额薪水。”
见识了瑞士卫队的忠诚,维图斯受到极大震撼,按照皮耶罗的解释,瑞士以山地为主,农业养不活太多人口,年轻人被迫外出谋生,以村落的形式组建佣兵小队。周围数十个村落的佣兵聚集起来,就形成一个佣兵团。瑞士佣兵在各国打仗,赚到的薪水寄回家乡供养妻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等到他们的子孙长大,又会踏上同样的道路。
某种程度上,这是一份家族世袭的职业,因此瑞士雇佣兵最注重口碑。
如果某个佣兵小队背叛或者临阵脱逃,他们的名声就彻底坏了,还会连累后代和附近村落的同乡,即使雇主不追究,乡亲们也不会放过这些人。
维图斯暗自念叨,“忠诚是最宝贵的品质,瑞士雇佣兵恰好具备这点。假如有机会,我也要雇一队瑞士人担任卫队,或者雇佣罗斯人组建瓦兰吉卫队,相比之下,东罗马的禁卫军实在靠不住”
他思考了很长时间,直到一只海鸥扑腾着翅膀飞来,叼走了不远处的海鱼。维图斯四处张望,身边的皮耶罗已经不知去向。
午后的阳光让人困倦,他搬来一个空木桶,望着蔚蓝澄澈的海面发呆,也许是闲得无聊,他找厨师要了块白面包,扯成小片,喂食附近的海鸥和白鸽。
不知过了多久,旁边响起铁器摩擦的声音。
维图斯侧过头,看见康纳大师正在打磨一柄缴获的华丽佩剑,许久,后者用抹布擦拭剑身,挽了个剑花之后收剑入鞘。
维图斯:“听说您昨晚率先冲入庭院,护送执政官杀出后门,仅在庭院就击杀十个敌人?”
康纳拔出腰间的单手锤,在阳光下仔细端详,“作为首席剑士,我的责任是保护雇主——阿尔比齐执政官,没时间统计这些无聊的数字。我唯一的愿望是让他满意,支付足够的工资。
做完这单生意,我也不打算干了,找‘黑骑士’扎维什进行最后一次比武,然后在乡下买座庄园,从此退休”
维图斯打算招募一位杰出的剑士担任护卫,向康纳打探相关人选。遗撼的是,这些剑术大师看不上普通雇主,他们更喜欢在宫廷任职,一方面是待遇丰厚,还能结识各国权贵,宣扬名声。
最终,维图斯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下午三点,维图斯返回圣乔治宫。吵了大半天,会议临近尾声,维图斯凑到记录员身边,观看那张涂改多次的羊皮纸草稿。
他略过了冗长复杂的贸易协定,终于找到和自己有关的内容:
“为了感谢佛罗伦萨的热心帮助,同时补偿宾客的意外身亡,热那亚愿意支付一笔价值三十万弗罗林的款项,约定一个月内偿清。”
半小时过去,双方达成共识,热那亚的代表们脸色阴沉,挨个在末尾签署姓名。
站在热那亚的角度,一开始就不应该胡乱折腾。经过这场劫难,六分之一的城区被毁,还要支付一笔巨款感谢佛罗伦萨的“援助”,忙前忙后,最终什么都没赚到。
签完协议,他们没心情参加晚宴,各自找借口离开了。屋内只剩下佛罗伦萨高层和一群等着分钱的佣兵团长。
阿尔比齐不愿激怒这些雇佣兵,再加之昨夜的救命之恩,他承诺把大部分钱财作为参战人员的奖金。前提是他们恪守规矩,休整期间不抢掠热那亚的市民,破坏双方的盟约。
作为昨晚的临时指挥官,维图斯获得的份额最多,个人分得了三万弗罗林,可以购买一座城堡,或者6~8艘大型商船。
分完赏钱,十个佣兵团长满意离去,维图斯临行前被阿尔比齐叫住。
维图斯答应了,跟随这个老头在空荡荡的圣乔治宫闲逛,忽然,他看见某个偏僻角落有两枚金币,于是捡起来吹掉表面的灰尘,很自然地塞进口袋。
“殿下,您急着用钱?”
“呃,有点。等等,您叫我什么?”维图斯装出一副茫然无知的模样,阿尔比齐咳嗽两声,直接点明他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