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八日,远征军围攻洛拉斯堡。
这座城堡距离热那亚只剩十英里,米兰派往热那亚的总督早有防备,亲自带领三千雇佣兵驻守,还在方形塔楼顶端安放管风琴炮,射击城外的炮兵阵地。
维图斯没有在意这种射程不足的多管火器,他延续之前的节奏,指挥新式蛇炮和攻城炮摧毁一段城墙。雇佣兵顺着缺口涌入内部,却遭到守军的殊死抵抗,连续三次冲锋都被击退。
冲锋结束,浑身鲜血的皮耶罗向维图斯抱怨,“城堡内部有管风琴炮,最先冲锋的弟兄都被射杀了!”
维图斯无可奈何,城墙垮塌之后形成一道五迈克尔的陡坡,守军的管风琴炮布置在陡坡后方,城外的炮兵阵地轰不到他们。
“没办法了,我明天更换地方,尽量多轰开几段缺口,分薄守军的兵力。”
后续的几天时间,维图斯继续轰击城墙,中途还因为雨水耽搁两天,雇佣兵忙着避雨,修补帐篷,无暇顾及洛拉斯堡的驻军。
五月六日清晨,天空澄澈无云,十二个佣兵团在草地整理队形,总攻开始之前,城内忽然举起了白旗,数十个伤员相互搀扶着走出垮塌的城墙,请求执政官饶恕性命。
经过随军牧师的劝说,阿尔比齐强行压住怒火,“其他人呢?”
伤员:“昨天热那亚爆发大规模叛乱,洛拉斯堡失去防守的价值,总督带着大部分人连夜撤离,把我们丢在城内等死。”
热那亚叛乱?
阿尔比齐的身体僵在马鞍上,任凭微风吹乱他的白发,尤如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乡下老头。
按照原先的计划,他带领数千士兵,以拯救者的姿态到达热那亚,签署各种偏向于佛罗伦萨的合作协议,威望、利益两者兼收,没想到遇上这种变故。
不,不该是这样。
阿尔比齐召集佣兵团长,留下减员严重的两个佣兵团,剩馀的七千人展开强行军,必须在局势稳固之前到达热那亚。
收到命令,维图斯把行动不便的攻城重炮留在洛拉斯堡,跟随那面红百合花旗帜一路奔波。下午两点,热那亚的轮廓开始映入眼帘。
热那亚以北是崎岖的亚平宁山脉,南侧是蔚蓝澄澈的利古里亚海,海面上桅杆如林,无数船帆张满,仿佛一片移动的森林。
城区沿着徒峭的山势层层叠起,各类房屋如同密集的蜂巢,簇拥着无数高耸的塔楼,本地贵族也有修建高塔的传统,塔楼越高,映射的地位和权势也越高。
维图斯用水壶的清水打湿脸颊,驱散午后浓烈的困倦。
“尽管热那亚衰落了,城市规模仍然维持在八万人口,仅次于威尼斯。而且,他们还拥有科西嘉岛等海外殖民地。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佛罗伦萨的综合实力比不上热那亚,执政官恐怕要失算了。”
随着距离拉近,脚下的道路从泥土变成了碎石,再变成被磨得光滑的古老石板。道路两侧的农舍尽数关门,居民缩在屋内,通过门缝观察这群凶神恶煞的雇佣兵,内心忐忑不安。
终于,维图斯看见了热那亚的东城门:圣安德烈亚门(porta di sant&039;andrea),城楼飘扬着圣乔治十字旗帜,维斯孔蒂家族的海蛇噬人旗帜被丢弃在城外空地。
此刻城门紧闭,外面散落着上百具尸体,有身披盔甲的雇佣兵,也有手无寸铁的平民。阿尔比齐派人通报身份,许久,城垛后方出现一个人影
维图斯处于队列末尾,听不清阿尔比齐和热那亚人的谈判内容,他翻身下马,找了个阴凉处睡午觉。
许久,保利把他推醒,“事情谈妥了,卡塞拉·埃雷多拉愿意与佛罗伦萨合作,邀请我们进城赴宴。”
维图斯打着哈欠,“他们只让远征军高层进城,却让普通士兵留在城外?呃,我感觉有点危险。”
保利听明白维图斯的意思,“你认为卡塞拉有意谋害宾客,毁掉家族积累数百年的声誉?现在的热那亚得罪了米兰,我不认为他们会招惹一个新的敌人。
而且,这场宴会意义重大,我必须与本地家族拉拢关系,实现各种商业合作。如果留在城外,等于把机会让给美第奇、奥迪托雷等家族,平白损失一大笔利益。
不论是经商还是打仗,总会蕴含风险,世上哪有稳赚不赔的好事?如果一味地追求稳妥,最终什么事也做不成。”
说完,保利跟随执政官的卫队进城,维图斯跟在后面,踩上吊桥的瞬间,他莫名地感受到一阵心悸,额头渗出细微的汗珠。
不,不能进城!
关键时刻,他遵从冥冥中的直觉,不顾周围人异样的眼神,转身折返回城外空地。
保利穿过圣安德烈亚门,跟随队伍拐进一条徒峭而狭窄的街道,路边是高达四五层的石砌房屋,房屋的底层用于商铺和作坊,楼上用于居住。高大的建筑使得小巷终年阴凉,只有一线天光透下。
经历昨夜的内乱,街道行人稀少,众人畅通无阻前往城北,地势升高,街道逐渐宽阔。两侧开始出现贵族和富商们新建的府邸。
终于,一行人到达地势最高处。
进门之前,保利最后回望一眼,俯瞰下方层层叠叠的赭石色屋顶,远处如林般密集的桅杆,以及夕阳下波光粼粼的利古里亚海。
这时,圣洛伦佐主教堂的钟楼开始敲钟,钟楼外表是黑白大理石相间的条纹立面,格外引人注目。很快,城内各地的钟楼陆续响起钟声,吸引大片飞鸟在天空来回盘旋,白鸽、海鸥,还有一小群漆黑的渡鸦。
宴会厅的氛围很正常,保利熟练地和众人打招呼,与他们洽谈商业合作。过去的十多年,迪马乔家族稳居第二,始终无法超越美第奇家族,保利决心扭转这个局面,把各项产业发扬光大。
“估计维图斯正在城外啃着冰冷的咸肉,这人的胆量太小,不适合做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