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年，小心！”
数根银针瞬息刺入妖兽的命门，预备偷袭的三头猴妖顿时口吐白沫从付温年的后背三寸处掉了下去，浑身抽搐了两下，便没了气息。
洛卿安匆匆跑过来，将付温年拉到自己身边，探手就摸上了他的额头。
付温年愣了愣神，感觉到她手心的温度，他才恍然回神过来。
“你怎么了？这种时候怎么能心不在焉呢？”洛卿安生气，眼里都快冒火了。
她刚刚要是没及时出手，他就要受伤了。
付温年眼里有沉沉的疲惫，他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强将心底那一点没来由的不安压下，宽慰她道：“抱歉，是我分心了，让你担心我。”
洛卿安眼里的怒火一滞，非但没有被他安慰到，还真的生出了一丝惶恐来。
“温年，这几日你是不是一直在做那个噩梦？”
付温年抬眼的神色顿了顿，抿着唇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他知道自己瞒不过她，更何况她医术高明，只要探一探他的灵脉，就知道他是否疲惫忧思，心神不宁。
修士是不会频繁做梦的，梦，是一种预警，是天道予于芸芸众生的暗示。而他接连噩梦，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其他，他倒不怕。阵峰有大师兄，有小师妹和小师弟，大师兄又去接四师弟了，付家优秀子辈倍出，就算没有他，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唯有卿卿，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洛卿安看出他眼中的犹豫，心中的恐慌瞬间扩大，忍不住双手捧住他的脸，强求一个确认：“你说的，等这次大比结束，我们就回家，举行合契大典，你不会骗我的，对吧？”
付温年动了动唇，眸里泻出一丝脆弱和无措。
从小到大，多少人夸他老成持重，夸他有一流世家的公子风范，只有在她的面前，他才能轻松得像个真正的孩子，和她一起玩闹，一起欢笑，一起拜入宗门，畅想着未来美好的一切。
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共同长大。
从见到邻家的她第一眼起，他的未来里就有了她，并且随着时光的流逝，越来越清晰。
他多么多么期盼着和她一同将名字镌刻在三生石上，共证天地的时刻……他已经想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到两人心心相印，年岁已至！
干裂的薄唇微张，他轻轻按住她的双肩，喉咙里几次发不出声音，然而望着她希冀的眼睛，他还是生出了坚决的勇气：“是，卿卿，我们会回家，我会给你最盛大的结契大典，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绝不骗你。”
付温年是想过的，天道循环，因果已定，可是为了卿卿，颠覆这些又如何？就算真的有难以跨越的危难，他也会努力活着，活着和她在一起。
他不会骗她。
但当他骤然失去神志，被不知名的力量带到启明斋，用身体去撞天外域入口的结界时，他这才绝望地发现，天道威威，非人力所能及。
他太渺小了。
甚至不能抢回自己的身体，阻止命运的恶果继续下去。
灵力在他身体里乱窜，一股冰凉刺骨的寒气却从他的识海内翻腾而出，渐渐占据他全部的视线。那个东西被大团大团的黑气包裹着，牢牢寄生在他的识海内，哪怕不曾靠近，他都感觉到它其中的强大与恐怖。
让人毛骨悚然，又惊骇非常。
什么时候，什么时候他的识海内会有这样一个东西？为什么他从来没有发觉过？它为什么要控制他的身体去破坏天外域的结界？
天外域后有什么？
神魔封印大阵，神魔封印大阵……为的是这个对吗？
是魔！是魔族的人对他下了手，不费一兵一卒，让他这个天乾宗阵峰亲传弟子在无人防备之下，轻而易举地破坏结界。
他是颗他们选定好，又注定会被丢弃的棋子。
“砰——！”
身体狠狠撞在天外域的入口结界上，浑身的骨头好在在一瞬间全部折碎，他痛得无法呼吸，可他的身体就如同被丝线吊起来的木偶，仿佛完全感觉不到这具身体的损害，再次迸发出全身的灵力撞到了结界上。
又是一声巨响。
他猛地跪地，大口大口吐血。
眼前黑一阵白一阵，被控制的神志居然因为身体的剧痛和识海中的黑气有一瞬间的断连。
付温年不敢有丝毫的迟疑，十张高阶灵符幻化成锁灵阵，将他死死压制在阵法之内。他咳着血，用尽所有的力气去压制识海内那股冰寒的气息，眼中却慢慢浮现出绝望。
如果他真的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为了不让魔族得逞，也不让宗门受到掣肘，他定然决心赴死，自我了断，绝不再破坏天外域的入口封印。
可是，那样他就真的要对卿卿失言了。
他甚至不能跟她道别……
心中不可抑制地发痛，而只这一刹那的痛苦难过，竟然就被识海内的黑气捕捉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再次将他控制住。
灵符顷刻被包含灵力与魔气的力量撕碎，这一次的“他”，双目漆黑空洞，手不受控制地开始一点一点结印。
明亮的灵光和复杂的符文渐渐在他身前组成一道攻击极强的法阵，灵光映照在他毫无血色的脸上，昭示着他万人难出的阵法天赋。
付温年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曾引以为傲的天资，会成为罪恶的帮凶，一步步把他拖入无法挽回的深渊。
他也从未想过，曾经没日没夜，发奋努力修炼，只为代替阵峰，代替师尊修补大阵，也会变成一把利刃，残忍地将他带至天下正道的另一边，成为昔日同门的敌人。
“住手……”
他红着眼，艰难开口。
这一击下去，结界就算不碎，也会遭受重创，届时魔族将能轻而易举进入天外域，破坏神魔封印大阵，他不能，不能做宗门的罪人！他的师尊为天下牺牲，他怎么能成为魔族的帮凶？
不可以！不可以！
眼见阵法将成，付温年再无选择，他呼吸一沉，眼神迸发出决绝的光，丹田处的灵力像是察觉到主人的决定，不安地狂乱躁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