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走？”她低头，白衣浮动，寥落半许尘埃，“你也在……等我来么。”
青年的目光有一瞬落在她的脸上，格外哀痛。
可当姜璃浅举头而望时，他的视线已经随着秋日的寒风一同飘向了永不可触及的远方。
“天乾宗长老阁共二十八位长老，其中一半都在这儿，等着我落进网来，我还能往哪儿去呢？”
他这话的意思，便是——无可辩驳，无需辩驳，无会辩驳了。
心中最后的一丝希冀也消失，姜璃浅有点想笑，心中的悲凉却先一步无限扩大，眼泪已经在冷风里掉了下来。
“苏、晏、清！”咬牙切齿念出这三个字，漆黑如墨的剑影渐渐在她手中凝聚成最锋利的刃。
姜璃浅红着眼，猛烈的气息裹挟着她，将她一跃带至高空。
她的声音带着滔天的恨意，悲愤里全都是对他背叛的痛苦：“他们也曾是你的好友，他们也曾和你同生共死，苏晏清，一路上你对莲莲那么好，就是为了最后杀死她吗？
“你告诉我，你说啊！”
“你怎么能，你怎么敢！”
她怒吼，释天剑感受到她内心的极致悲伤，顿时化为满天剑气，朝斋顶上的苏晏清冲了过去。
剑剑皆是毫不留情的死穴。
刀光剑影中，一下就模糊了彼此故时无比熟悉的眉眼。
【“我只有一个请求，恳请掌门答应，若掌门不允，弟子愿长跪轩前，至死不起。”
“你想做什么？”
“找出害死莲莲和北尧真正的凶手，手刃仇人，替他们报仇！”
“……那你想怎么做？”
“叶城之路，巧合太多，一定是有人早早盯上了我们，为的也许并非就是莲莲的……钥匙，但后来一定是在机缘巧合之下知道了，这个人不是在我们一行人当中，就是极擅长掩饰踪迹，一直监督我们左右，他才是害死莲莲和北尧的真凶。
“对方既然想要金钥匙，必然就是奔着天外域的入口大阵去的，现如今金钥匙下落不明，不管有没有落到那人的手中，对方下一步最想做的，一定就是找出天外域的入口所在。
“弟子人微言轻，不足为信，可是掌门贵为天下一宗宗主，只要您放出假消息出去，假意透露出天外域的入口，那人一定会相信，我们在其布下天罗地网，绝不会叫他逃脱！”
“除了你和许宥安，就只有两人非我门中人，你心里难道没有答案么？”
“……没有。”
“说谎。”】
是，她说谎了。
早在她忽然意识到这一切都太巧合时，她的心里就有了答案。可她仍旧不希望来的人是他，她希望自己是错的。
可上苍从来没有一次眷顾她，又一次的背叛，狠狠插在她的心口，那般鲜血淋漓，比她自己死还无法承受。
那是莲莲和北尧啊，是她最好的阿姐，最亲的同门友人。
她好不容易才拥有这些……
她好不容易！
“苏晏清，我要你向他们赔罪，用你的血，用你的忏悔！”姜璃浅越打，情绪越激动，手里的剑几乎化成了残影，一道道剑气裹挟着让人惊惧的凛寒的剑意。直逼苏晏清的面门。
苏晏清左躲右避，几次想要反击，都被对方的剑气逼回，惊雷自天而起，一声声炸响在他的周围。
他的动作随着天雷的气浪变得微微停滞，倏然间被姜璃浅一剑狠狠贯穿了心口，血滴迸溅而出，他的脸色骤然惨白。
可若是顺着他的眼去看，里面仍旧是漆黑的，深沉的，像死水一样的静。
乌云在天空翻腾聚集，狂风大作。
乌云下的两人，衣衫猎猎。
秋风刮过脸颊，生疼。
明明被剑刺中的是苏晏清，泪流满面的却是姜璃浅。
她悲伤着眼，几乎要泣不成声。
“为什么要这么做，回答我，苏晏清，你回答我！”
她认识的苏晏清不是这样的。
她认识的，那个和她争抢一碗馄饨的少年，不是这样的啊！
“是什么理由，重要吗？”苏晏清伸出手，不怕被切断般，握住了释天剑的剑锋，鲜血瞬间顺着剑锋流了下来，“他们确实因为我死了，我无话可说。”
“重要！”姜璃浅气得浑身发抖，眼睛通红地拔出自己的剑，嘶吼着朝他的心口再次深深捅了进去，“我踏马说重要，你听见了吗？给我一个理由，给我一个理由！”
苏晏清紧皱眉头，蓦地吐出了一口血。
神剑不愧是神剑，威力到底太大了些，又有心仪的主人加持，更加骇人，也更加……痛。
原来他以为的“轻而易举”，也会让人这般痛苦不堪吗？
“呵呵呵……”他突然笑了，满嘴的血。
姜璃浅望着他，就像在看一个气质眼神完全陌生的陌生人。
“因为，我是魔！”
轰然气浪荡开，震得姜璃浅眼前一暗，人已经和剑一起甩飞了出去。
丹田内灵气一阵紊乱，瞬间冷汗如雨下。
而被她刺中心口两下的人不仅没有半丝痛苦的模样，反而有汹涌的魔气不断从他身上溢出，快速修复着她身上的伤口。
明明心脉都被她刺断了，可他并没有死，除了脸上血色尽无，看起来就和正常人没有两样。
她不敢置信地死死盯着他的伤口。
姜璃浅见过魔。
哪一个不是长相极其丑陋，凶悍又嗜血，它们何曾如此小心地隐藏过自己的魔气？
而且，这么久了，她竟然毫无察觉！
“你……你怎么可能……”
“我就是魔。”苏晏清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眼中的冷漠刺寒入骨，周身涌现的魔气几乎要在浓黑的乌云下化为实质。
雷声轰鸣，而他岿然不动。
“璃浅，那些低阶的魔物，不过是我们豢养的，放出去咬人的狗而已，算不得真正的魔。”
姜璃浅震惊，旋即浑身发凉。
只是……低阶的，狗？
那些惨死的人，在他面前，难道连狗都不如吗？
苏晏清垂下眸：“还记得在水湾城的时候，我问过你的一个问题吗？
“我问你，如果你为了一个人，不得不去伤害另一个人，你还会坚定不移地走下去吗？
“璃浅，其实我没有选择，我连自欺欺人的机会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