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特烈港的清晨,博登湖面笼罩着一层薄纱般的雾气。
“听说柏林那边又出事了。”
隆美尔突然开口,声音打破了湖面的寂静。
他轻轻提了提钓竿,鱼线在水面划出细微的涟漪。
迈尔少校没有立即回应,只是微微调整了握竿的姿势。
阳光透过薄雾,在他饱经风霜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政府派了代表团去柏林,”隆美尔继续说道,声音压得很低,“维尔斯和塞克特将军带队,想要谈判接收柏林的事宜。”
“结果你猜怎么着?”
“德共开出的条件让代表团根本无法接受。”
迈尔少校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什么条件?”
“他们要求政府全面解散自由军团,承认工人委员会的合法性,还要移交大量物资和技术资料。”
隆美尔摇了摇头,“这简直是要把政府的命脉都交出去。”
湖面上一只水鸟掠过,激起一圈圈涟漪。
迈尔少校的目光追随着水鸟的轨迹,轻声说道:“德共现在控制着柏林,手里有筹码。”
“问题还不止于此。”
隆美尔的语气变得严肃,“谈判破裂后,塞克特将军临走前还想把原先留在柏林的技术军官和专家偷偷带走。”
“结果整个代表团,连同那些技术人员,全被德共扣下了。”
迈尔少校的钓竿微微颤动了一下:“全部?”
“全部。”
隆美尔肯定地说,“更糟糕的是,这件事还被德共故意捅了出来。”
“现在全国都知道政府不仅谈判失败,还试图偷偷转移人才,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
迈尔少校沉默片刻,缓缓说道:“这步棋走得很高明。”
“既展示了实力,又让政府威信扫地。”
隆美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又陷入沉默。
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鱼线偶尔划过水面的声音。
“现在政府是左右为难。”
隆美尔终于再次开口,“继续强硬?”
“可《凡尔赛条约》的条款已经让国内民怨沸腾。”
“妥协?”
“那无异于承认德共的合法性。”
迈尔少校轻轻收起钓竿,检查了一下鱼饵:“时局艰难啊。”
“战争结束了,但和平似乎更加遥远。”
“我听说,”隆美尔的声音更低了,“政府内部已经开始出现不同的声音。”
“有些人认为,与其让柏林继续陷于僵局,不如暂时接受德共的条件。”
“这意味着承认失败。”
迈尔少校简单地说。
“但这可能是目前最理智的选择。”
隆美尔叹了口气,“我最近研究过他们在柏林的行动。”
“他们根本不是我们想象中的散兵游勇,而是有着严密组织和明确战略的势力。”
迈尔少校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他想起了在柏林大学做清洁工时见过的那些年轻人,想起了自己亲自参与组织建设和指挥战斗的赤卫队,想起了林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
“他们在很多方面,”隆美尔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甚至远胜现在的国防军和政府。”
“组织能力、动员效率、战略眼光……”
“他们似乎要把组织渗透到社会的每一个角落。”
迈尔少校终于收起了钓竿,目光望向远方的湖面:“时代在变啊,隆美尔。”
“我们曾经坚信的一切,现在都在动摇。”
隆美尔也收起了钓竿,两人静静地坐在小船上,任其在湖面轻轻漂荡。
“少校先生,柏林出事之后,再到和您认识并且经常交谈,我就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隆美尔轻声说道,“我们究竟在为谁而战?”
“是为了那些在柏林和巴黎享受着奢华生活的政客?”
“还是为了那些在工厂和农田里辛勤劳作的普通人?”
迈尔少校没有立即回答。
他的目光依然停留在远方的水天一色处,仿佛在思考着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
太阳已经升高,湖面上的薄雾渐渐散去,菲特烈港的轮廓在阳光下变得清晰起来。
小船缓缓向岸边划去,在平静的湖面上留下两道渐渐扩散的水痕。
“战争教会我们一件事,”良久,迈尔少校才缓缓说道,“忠诚固然可贵,但认清方向更重要。”
隆美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