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苒伸手接了一片雪花紧紧攥在掌心,片刻的冰冷让她冷静,“我打了,是一个女人接的,她说你在洗澡。”
周祈聿瞳孔一缩,无力般地解释,“我没有别的女人。”
“你的意思是我在说谎吗?”
“不是……”周祈聿努力回想那段日子,“那天……应该是周祈宁,就是我的双胞胎妹妹,她刚回国几天,家里搞了个聚会,周君莫打翻了一瓶饮料弄脏了我的衣服,我去洗澡,让周祈宁帮我拿着手机……”
他声音顿住,他记起来了。
他洗完澡换了衣服回来,周祈宁跟他说,有个陌生来电,是女生,很有礼貌,也不知道是谁,也没说什么事,让他最好有空回电话过去。
他漫不经心扫了一眼,发现是外地来电,号码也很陌生。
他平时也收到过不少推销电话,他以为是推销或骚扰电话,又或者是哪个客户。
他的朋友或客户,如果谁要找他,肯定不会只打一次的。
但是,那个电话没有再打过来。
过了两天,他突然回过神来,猜想会不会是池苒打过来的?
可是,那个时候,他的电话已经打不过去了,回复他的,是冰冷的机械音,说对方关机了。
他以为是自己被拉入黑名单,也换过其他电话打过去,依然是关机状态。
他很失望,他以为会是她。
可惜,并不是。
但是面对池苒平静的质问时,他却无法为自己找理由开脱。
他不能说自己不知道她怀孕,也不知道她要生孩子。
没接就是没接。
错了就是错了。
就算找多少理由,都无法弥补对池苒造成的伤害。
那是她生死危急的关头。
本来,他是有机会弥补过错的。
却因为他的自以为是,让池苒陷入到那种举目无亲、无人可依的地步。
万一,池苒有什么不测……
周祈聿闭了闭眼。
他不敢再想象。
就差那么一点,池念安和池乐安就有可能变成孤苦伶仃的孤儿。
这个念头让周祈聿的心都撕裂了。
他想说对不起,但这三个字太轻太轻了,轻到不及她受到伤害的万分之一。
他发着烧,原本烧得通红的脸,此刻血色尽失。
鼻腔酸涩得厉害,胸口也透不过气来。
池苒继续说:“因为找不到亲人帮我签字,我写了保证书,保证如果手术有意外,一切责任由我自己承担,但是莫医生说这样不符合规定,必须由亲属签名才可以,可是,我的肚子等不得了,后来我打了报警电话,在警察的见证下,我终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池苒泪流满面,她伸手抹掉,却越抹越多。
她压抑着,不让自己流泪,可是忍不住。
“我也听说过很多产妇大出血或者中途有什么意外的,我担心自己死在手术台上,担心姐姐没人照顾,担心念念和乐乐成了孤儿,就留了那封遗书。”
“莫医生是我最信任的医生,她妙手仁心,我也没有其他可以托付的人,我就把遗书和银行卡都交给了她,后来,我平安从手术室出来,莫医生就把银行卡还给了我,那封遗书……”
她哽咽着顿了顿,“莫医生说让我收回去,我说不用,让她帮忙撕掉扔了,我没想到她没扔掉,这么多年还一直保存着,还会把它交给你,它不是我用来向你诉苦的手段,我也没想着留着它来做些什么,如果你觉得不吉利,或者影响心情,就扔了吧。”
周祈聿一直在流泪,风很快将眼泪吹干,脸皮紧绷着,僵硬着。
他想说话,胸腔被压抑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只紧紧攥住她的手,颤斗着,似乎要诉说什么。
池苒心绪慢慢平静,垂眸看着他修长而苍白的手,有雪花飘落在他的手背上,缓慢地溶化成水,渗入他的皮肤。
“那个电话……”池苒尤豫了下说,“我那个时候才刚生完孩子,伤口疼,精力不济,除了给乐乐喂奶,其他时间都在睡觉,手机没电关机了,我也没力气充电,而且,也不会有人找我。”
“后来我手机开机了,也有看到有你的来电,但我没有再打回去,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
那个坎,她迈过去了。
周祈聿定定地看着她,嘴唇轻翕,用尽所有的力气,“对不起。”
他知道道歉没有用,如果有用的话,他想可以说一千遍一万遍一千万遍对不起,来换取一次时光倒流的机会。
让他回到她生孩子的那个时间。
他多想去抱一抱她。
抱一抱那个举目无亲却又坚强得让人心碎的女孩。
可是,除了对不起,他还能说什么?
池苒摇摇头,看着眼前这个面容悲切的男人。
“周祈聿,那封遗书的前因后果,我都说完了,你还想要听什么?”
周祈聿心被撕扯着痛,“苒苒,我能不能抱抱你?”
他想抱一抱她。
给她一个迟来的拥抱。
“不能。”池苒平静拒绝,“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她闭了闭眼,当年她不争馒头争口气,不告而别。
她不是没有过盼望。
在苏乔歌出现之前,盼望他会从天而降,告诉她他误会了她,他会借钱给她,会和她一起讨回姐姐的公道。
但童话故事里,那个打败恶龙的王子没有出现。
她嘲笑自己,她本来就不是什么灰姑娘,哪里可能会有什么白马王子?
无论是当年借雨伞给她,还是后来公众场合他善意的提醒,只不过他很随性的一个举动,并不能代表什么。
“这些年,你的睡眠好吗?有没有梦过我们在一起的日子?”池苒看向他,低声说道:“我会梦见,你给了我半年的甜蜜爱情,我却用了好几年才修复好自己的心。”
“你肯定没有吧?你一个高高在上的铭沣太子爷,跟一个在你们眼中这么爱慕虚荣的女人一起,一定是丢尽了你的脸吧?”
周祈聿拼命摇头,“我没有觉得……”
“你有。”她挺了挺自己的脊背,“周祈聿,我也是第一次爱人,我也不知道怎么去爱人,但我知道爱情不是我们那样的,在你们的圈子里,象我这种身份的女人,你们叫做跟。”
“跟,是跟随,随从,跟班的意思。”
他们的身份从来都是不平等的。
她在餐馆、便利店打工,一天赚几十块钱的时候,他们在高所会所消费,大手一挥,上下起落上百上千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