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控制着音量,但能听得出来他的声音在颤斗,他的手在抖,腿也在抖。
刚才开车的时候,他不知道用了多少力量,才让自己镇定下来,平稳地把一大家子人送回家。
刚才吃饭的时候,他也没吃两口,心脏压抑酸胀得厉害,根本吃不下。
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他依然没能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池苒给他生了两个女儿!
两个女儿是他的。
池苒头扭向另一边,顾左右而言其他,“你妈误会我是你爸的小三,我们打了起来,然后大家一起进了……”
“你明知我不是问这个。”周祈聿打断她的话,颈间青筋绷得很紧,“你给我解释解释,你的女儿为什么会跟我长得一模一样。”
池苒抬眸看着他,“只是有一点点象而已,这个世上这么多相似的人,你也别这么大脸,以为有点象你就跟你有关系。”
她强调,“她们是我的女儿,和你无关。”
周祈聿撑在桌面上的手指压得发白,呼吸紧促,声音刻意压着,一字一顿,“那么,你丈夫的事情呢?你说你结婚了,那你的丈夫在哪?”
他声音低而沉,“为什么我登堂入室,也不见他出来阻止。”
“是不是,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你没有丈夫,更没有结婚。”
“从头到尾,你都是在骗着我玩的是吗!”
他说完,湛黑的瞳仁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脸上的表情。
池苒眼睫轻颤,并不与他对视,只盯着他衬衫上第二颗纽扣,轻描淡写。
“周祈聿,你现在在质问我吗?我有没有丈夫,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我的生活,我可以作主。如果有必要,我明天就可以找个男人结婚。”
“但是,我并不需要。”
她盯着他的眼睛,“是你自己先说那是我的丈夫,我只不过是顺着你的话将错就错而已,我有什么错?”
周祈聿呼吸骤然一滞,额角的青色血管跳动,他咬牙切齿,“池苒,你骗得我好苦,把我耍得团团转。”
池苒不承认,“我没有骗你,是你自以为是。”
她从来没有说过她结了婚,她也没有想到,周祈聿会自行脑补这么多。
她想着,既然可以用结婚这个借口,能让他不再打扰她的生活,为什么不用呢?
她只是顺他意而为,编织了一个美丽的谎言。
那都是说给他听的。
“既然你现在知道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是的,我没结婚,我单身,是单亲妈妈,你满意了吗?你可以当作不知道吗?我们这段时间不理不睬的相处模式,我觉得这个状态很好,可以一直保持。”
“当作不知道……”周祈聿低喃了下,喉间泛着苦涩,“池苒,你知道我这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吗?我象个变态的偷窥狂,每天看着你房间的灯关了,才敢闭上眼睛。”
他倾身上前,逼近她的脸。
“池苒,当年你不告而别,连一句正式分手的话都没有,就走得无影无踪,我本来几乎都要把你忘记了,六年过去,你不声不响带着女儿又出现在京市,你已经搅乱了我的生活,又要我当作不知道。”
“我做不到象你这样对感情收放自如,说走就走,说不要就不要。”
先离开的人,是她。
六年,走得干干净净。
回来的人也是她。
把他的世界被搅得翻天复地之后,她却说当不知道。
“不走,难道留在那里给你们侮辱取笑?”
池苒冷笑,和他针锋相对,“别在我面前演深情人设,当初在那么多人面前,你周大少爷一句承认我是你女朋友的话都不敢,现在又找我来算帐,你不觉得自己很矛盾很割裂吗?”
“既然都快忘记了,那就继续忘记好了,这个世界,又不是离了谁就不转似的。”
“我来京市,也不是因为你,再次遇到你也不是我的意愿,路上见到彼此当陌生人就好了,你为什么要一直纠缠?”
“因为我放不下!”周祈聿轻吼,“我他妈的就是放不下,我以为你结婚了,甚至愿意做你的小三,只希望我们能再续前缘。”
他声音落下去,握着她的手,低声恳求,“苒苒,从前是我错了,你怎么惩罚我都可以,别不理我好不好?还有念念和安安,她们也需要爸爸不是吗?”
说到两个孩子,池苒象是被激怒了一般,甩开他的手,踢了他两脚,“你没资格跟我提孩子,那是我的孩子,跟你周祈聿没有任何关系。”
周祈聿声音发颤,“她们是我的女儿。”
“滚你大爷。”
池苒很少说脏话,所有的脏话都用他身上了。
“她们不是你女儿!你当初那样对我,凭什么我还要给你生女儿?你不要太异想天开。”
她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你算什么东西?也值得我为你生女儿!”
周祈聿几乎要被这话里头的恨意击溃。
“我不是东西,我不是人。”他不断地骂自己,“我是混蛋,我是畜生。”
池苒:“你滚!”
周祈聿狼狈不堪,低声哀求,“苒苒,求你别赶我走,我知道所有的对不起都不能弥补我的过错,但请你再给一次机会我,再给一次机会。”
“对不起!”他气息颤斗,重复着:“真的对不起。”
池苒没看他,目光落在自己床头柜的一张相框上。
那是池念安和池乐安一周岁生日时,她们去拍的三人合照。
从她回到家乡,到大着肚子上下楼,再到池念安和池乐安出生,邻居的闲话就没有断过。
那些三姑六婆全都用异样的眼光看她,指指点点,在背后说她不知检点,说是在外面读大学,其实和人鬼混,被人搞大了肚子,又被人抛弃。
还有人说她是小三,被某个有钱人包养,结果东窗事发,被人家正宫发现,大闹了一场,在大城市待不下去了,才没脸的回了家乡。
她做不到像姐姐那样泼辣,可以直接骂回去,她用自己的方式,拿到那些说闲话的录音,去派出所报了案,那些嚼舌根的人全被警察拉去教训了一顿。
闲话是止不住的,她也没想着这样就能禁止,但起码不敢在她面前说了。
那个时候,周祈聿在哪里?
大概,他还在和他的兄弟在宴水花天酒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