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曾经的那位学生吧”
房间里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只有那团黑色软泥在容器中无声的蠕动。
““邓布利多没有立刻回答。
他捧着那水晶容器,走到房间中央那张唯一的椅子旁,缓缓坐了下来,然后,他摘下了半月形眼镜,用指尖揉了揉眉心,良久之后,他才低低地开口:“嗯汤姆·马沃罗·里德尔”
“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伦敦的一家孤儿院里。”
“那是个潮湿灰暗的夏天。”
“那时的他才十一岁,黑头发,黑眼睛,面容苍白却异常英俊,是个能让人一眼就记住的孩子”
老人的声音平缓,像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我告诉他,他是个巫师,邀请他来霍格沃茨。”
“他几乎没有犹豫,那一刻,他眼神里迸发出的不是惊喜,而是一种毫不掩饰的野心仿佛已经等待这一刻太久,而霍格沃茨不过是他理应继承的领地”
“我看得出来,他深深地厌恶那个束缚他的地方,厌恶那里的一切,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踏入那个能证明自己与众不同的世界并将之踩在脚下”
“所以,我带着他离开了,给他买了他的第一根魔杖”
“而那根魔杖,后来成就了太多,也摧毁了太多”
“在学校里,他几乎是完美的聪明绝顶,勤奋过人,对待教授和同学总是彬彬有礼那种恰到好处的谦逊比任何傲慢都更能赢得人心,所以,他轻而易举地赢得了几乎所有老师的喜爱,尤其是霍拉斯·斯拉格霍恩,他视这个孩子为得意门生,倾囊相授”
说着,邓布利多的嘴角牵起一丝苦涩的弧度:“他轻而易举地成为了级长,男学生会主席,获得了对学校特殊贡献奖,荣誉像斗篷一样披在他身上”
“但我知道,那只是表象他私下里召集了一群崇拜者,都是些有着纯血家族背景,内心充满野心的年轻男女在这个过程里,他不断给这些孩子灌输他的那套极端的东西”
“除此之外,他还痴迷于探究自己的身世,痴迷于斯莱特林继承人这个能让他凌驾于众人之上的名头,痴迷于一切能让他显得独一无二的东西哪怕是那些被明令禁止的黑暗知识”
“而我”
老人的眼神明显地黯淡了下去:“我一直没有去制止这一切”
“我看着他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却总想着引导总想着观察总存着一丝侥幸希望时间、教育,他内心那份尚未完全泯灭的人性,能将他拉回来”
“于是,在我的一再迟疑和纵容下,在他十六岁那年,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了他找到了那间密室,打开了它,放出了里面沉睡的蛇怪”
“然后”
老人的声音在这里哽住了片刻:“一个孩子死了她就那样倒在了盥洗室的隔间里,生命无声无息地消逝了另一个无辜善良的孩子却成了他精心设计的替罪羊”
“我虽然知道是他做的,但我没有证据因为他做得天衣无缝”
“从那时起,我就知道,我引入魔法世界的,不再是那个有些奇特的孩子,而是一个天赋异禀却走上了歧路的怪物”
“毕业后,他消失了几年”
老人的目光投向房间冰冷的石壁,仿佛能穿透它们,看到那些黑暗的岁月:“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而当他再次出现在世人视野中时,他已经不再是汤姆·里德尔了他给自己取了新的名字”
“伏地魔”
“寓意是飞离死亡”
“或许是因为他修习的魔法太过黑暗又或许是他主动抛弃了他认为不够纯粹的麻瓜父亲给予的皮囊”
“他变得越来越不像人类”
说到这里,邓布利多停了下来,目光重新落回桌上的水晶容器。
那团黑色的物质仍在缓缓蠕动,一张模糊的脸孔挣扎着浮现了一瞬,又消散开去,只留下无声的痛苦。
格林德沃始终安静地听着。
他没有出言打断,甚至没有变换坐姿他只是用那双沉寂多年的眼睛看着邓布利多,像一个最有耐心的听众,等待着故事的结局。
直到漫长的叙述结束
格林德沃的目光才从邓布利多那写满疲惫与悔恨的脸上移开,重新投向那水晶容器。
过了许久,他缓缓开口:“这是一个古老而邪恶的魔法魂器”
“而要制造魂器,则需要利用谋杀这种最极端的罪行所带来的巨大能量震荡,主动撕裂自己那本就因恶行而变得脆弱的灵魂,将一片碎片强行剥离出来,封存于某个精心挑选的,通常是具有魔法意义的物体之中”
“这样,即使制造者的肉身在外界被彻底摧毁,他的主体灵魂,依然可以依附于这片被妥善保存的碎片,继续存在于世间,不算完全死亡”
“”
闻言,邓布利多闭上了眼睛。
虽然他早有猜测,但从格林德沃口中如此清晰地得到证实时,依然让他感到一阵悲伤
这股悲伤并不是为了他曾经的学生,如今灵魂破碎的怪物而是为了那些必然已经逝去的无辜生命
格林德沃似乎没有注意到老人的痛苦,他继续说着,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学术结论:“而你带来的这片碎片,它并非主体,它只是一个粗制滥造,甚至可能是在意外中产生的附属品它太弱小,太不稳定,几乎无法承担锚定灵魂的职责”
“我看得出来,这片灵魂所属的那个本体,他的灵魂,已经被分裂了七次”
“七个”
听见这个数字,邓布利多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他就那样坐在那里,久久未动。
格林德沃看着陷入沉思的老人,缓缓地靠回硬板床的床头重新闭上了眼睛。
过了不知多久
邓布利多缓缓的站起身,他重新戴好半月形眼镜,收起那个水晶容器,将它重新放入长袍内侧。
随后,他走到门边,手放在冰冷的铁门上,停顿了一下,但没有回头。
“谢谢,盖勒特。”他轻声说。
就在老人准备推开门的瞬间,身后传来了一道声音
“这些事情不怪你阿布思”
“我们总是过于相信自己的力量,也过于相信人性中那所谓必然的光明”
“有些种子,一旦落在贫瘠而黑暗的土壤里,无论你浇灌的是清水还是养分,它都只会开出罪恶之花,你只是给了那粒种子最初的阳光”
“”
闻言,老人的背影似乎微微震动了一下,但他没有回应,也没有再停留,只是轻轻推开门,走了出去。
之后,铁门在他身后缓缓闭合,将他与那片阴影,以及阴影中的故人,重新隔绝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