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如此这般斗得一阵,依旧未分出结果,陡然间只听得两人同时一声暴喝,紧跟着两人从树叶中冲出,各自往后倒飞出去,而后拿桩站定。原来他们二人比拼应变之能也分不出高低,因此转而直接比起了内力,适才他们乃是拳掌相对,真气冲撞将对方震了开去。论将对方震得远近而言,似乎是龙剑心要略胜一筹,卓自潇显然比龙剑心多退了三步。
龙剑心接着喝道:“再接我一拳!”
说话间,人已闪身往卓自潇抢近,双手拳掌交错,一圈一挽,掌影还未消失,陡然间从圈子里穿出一拳,直往卓自潇击去。卓自潇咬牙猛吸一口气,错步蹬地,运气奋力一掌迎上。拳掌相交,一道排山倒海之劲迫得卓自潇身形硬生生地直往后滑,双脚在地上跐出两条深槽来。
卓自潇此番已是运尽全力了,但依旧没能抵消龙剑心那一掌之力,心中惊骇已极,失声道:“伏虎十七拳?”
龙剑心双臂一振,一翻一转,倏然又是一拳捣出,叫道:“错!伏虎十八拳!再接我一拳‘虎啸山摇’!”
原来伏虎十七拳首创于丐帮北宋末年第二十二代帮主邓六爷,传承到龙剑心这一代已有三百馀年,历代帮主对伏虎十七拳皆有独到造诣。龙剑心更是天纵奇才,结合历代帮主心得终于创出了第十八拳,取名为“虎啸山摇”。这第十八拳不但集前十七拳之大成,更是发挥人身潜能与自然相呼应,极尽万物化生之妙谛。
龙剑心这一拳已是参造化之功,挟自然之力,一经捣出,但见山风呼应,飞沙走石,真气鼓荡,似是水乳交融与天地虚空合为了一体!卓自潇面对来势只觉是身处在江河决堤之前,又如立于山崩地裂之下,惊得魂飞魄散,根本无可抗力。
岂料便在龙剑心掌力澎湃而出的一瞬间,他双眼陡然一鼓,脸面扭曲,惊现痛苦之色,风云为之变色的气势也随之偃旗息鼓,戛然而止,继而张口喷了一口鲜血,仰天直挺挺地往后倒了下去
这一变故在场众人无不惊愕已极,丐帮众人慌忙抢到龙剑心身前看视,龙剑心含含糊糊地交待了两句,便即气绝身亡了!但见他双眼圆睁,脸上还残留着一丝惊愕痛苦之色,似乎死的难以置信。丐帮众人无不悲痛欲绝,伏尸嚎啕大哭。
黄图山哈哈大笑道:“丐帮伏虎十七拳果然威力不凡,简直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没伤到我们教主,反倒把自个儿给震死了!哈哈哈……”
三阳教众人听了这话随即就一齐跟着哈哈大笑起来,光达又大笑道:“老黄言之谬矣!我们教主根本没有一点儿事,这哪里是伤敌八百?应该说成伤敌为零,自损一百万才对!哈哈哈……”
曹锦才也笑道:“依我看他这一掌不应叫“虎啸山摇”,应该叫“呜呼哀哉”才对,一拳打出后自己就呜呼哀哉了嘛!”
三阳教众人听了这话笑得更是得意开怀了,但他们这时却发现卓自潇一直怔怔地站在原地,脸上非但没有一丝得胜的喜色,反而惊恐万状,双眼呆滞,好似魔怔了一般。众人瞧了吃惊不已,当下便没有人再笑得出来了。
石百灵忙道:“教主,您怎么了?”
卓自潇并不回应,石百灵、黄图山、光达三人只好扶住他避到一旁,把脉探视。丐帮群雄哭了一阵后,陶天涯、史四友二人立时便想与卓自潇拼命复仇,好在石逍与裴秋山将他拦住,众人商议一阵后带了龙剑心尸身含恨走了。
卓自潇这时也回过神来了,长长吐了一口气,但神情还是显得惊魂未定。
石百灵当即拜道:“恭喜教主,贺喜教主练成白莲宝卷上的绝世神功,如今丐帮帮主也难敌教主一掌之力了!”
三阳教教众当即一齐拜道:“恭喜教主!贺喜教主练成绝世神功!”
卓自潇却面如死灰,叹道:“我根本就接不住龙剑心那一拳,他那一拳的威力根本不是凡人之躯能承受得住的,所幸他掌力遽然断滞,不然今天死的将会是我!”
石百灵惊道:“龙剑心这一拳竟有如此神威?那他拳力为何又突然断滞?自己却又暴毙而亡了?”
黄图山道:“丐帮镇帮绝技伏虎十七拳自来只有十七拳,肯定是他自己悟创这第十八拳还未曾圆满,贸然发功遭内力反噬,伤了心脉猝死了。”
光达道:“必是如此!”
曹锦才却道:“教主,属下以为龙剑心也有可能是遭人下毒中了暗算,这一切好似是一场阴谋,这些臭叫花子这么挨个挨个的来挑咱们神教分坛,势必会引来教主与龙剑心交手。如今龙剑心死在教主手上,丐帮与神教的不解之仇也就此结下了,暗中最得意的自然非混元教莫属!因此属下断定丐帮之中定有混元教的奸细,是他们谋划了这场借刀杀人的阴谋!”
石百灵恍然道:“教主,曹坛主所言甚是!丐帮龙蛇混杂,想要混入其中或是收买一个人是最容易不过的事了。从楼明月遭人暗算一事想来,还真有可能是混元教在背后谋划了这一切。”
卓自潇点点头,向曹锦才道:“曹锦才,你神思敏锐,很好!今日之事你既然先擒住他们南阳分舵的人在手,为何自己又反落到他们手里了?”
曹锦才道:“禀教主,这全是因属下狂妄贪心才被他们擒住。属下原本想以手中叫花子为诱饵,引那陶天涯、石逍、裴秋山、史四友四大长老与属下比试,想乘机多擒他们几人,没曾想到属下本事不济,纵然以五敌一也打那陶天涯不过,被他擒住了。属下给教主丢脸了,请教主治罪!”
卓自潇道:“曹锦才,你有勇有谋,胆识过人,何错之有?看来让你当一个坛主实在太委屈了,自今日起你便接替楼明月升为本教长老,此间事了之后本座再传你一门功夫防身破敌!”
曹锦才听了喜不自胜,慌忙拜道:“曹锦才拜谢教主大恩!属下以后定当誓死效忠神教,效忠教主!”
石百灵笑道:“曹长老,恭喜你了!”
黄图山等人也都一齐向曹锦才道喜,曹锦才向众人道了谢,又向卓自潇道:“教主,眼下须得从龙剑心的尸体上查查他到底有没有遭人下毒暗算,这才能证实我们的清白,从而揭穿混元教的阴谋。”
石百灵道:“现在这帮臭叫花子肯定是天天派人守着龙剑心,只有等龙剑心下葬以后我们方才有机会查了。不过,丐帮中真有混元教奸细撺掇这帮叫花子来向咱们寻仇可是麻烦不小!”
黄图山道:“以我看这个奸细就在那四大长老之中!教主,我们就好好查查这四个人。”
卓自潇道:“何须费劲去查?接下来谁接任了丐帮帮主之位,谁就是混元教的奸细!”
石百灵道:“教主英明!混元教这一箭双雕之计,果然高明,果然狠毒!没想到我们神教就隐忍了不到一年,混元教竟然布下了这么大一盘棋局!”
卓自潇道:“只怕傲千钺掌教之时,冷凌峰便已经在布局了。”
黄图山道:“想想陶天涯、石逍、裴秋山、史四友这四个人的嘴脸,我倒还真瞧不出哪一个是混元教的奸细。那我们接下来就拭目以待,看看到底是哪一个当上了丐帮下任帮主。”
腊月十七,宜丧葬,这日正是丐帮帮主龙剑心出殡下葬之日。昨晚一夜大雪,整个洛阳城已被一层厚厚的积雪复盖,天地间浑然一色,既萧索又凄美,好似也在为这位英雄人物惋惜悲戚。
丐帮各分舵舵主皆带人赶来洛阳总舵奔丧,一行五六百人的送殡队伍踏着厚厚的积雪,来到洛阳城郊三十里地的黄树坡上。埋葬龙剑心后,石逍便命众人将麻衣孝服一并烧了,接着就在火堆前商议起丐帮大事来。丐帮群雄尽皆抹了眼泪,此时此刻他们心中都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要为龙剑心报仇雪恨。
石逍朗声道:“丐帮的诸位弟兄们!帮主虽然已经入土为安,但是邪教教主卓自潇尚未伏诛,龙帮主的血海深仇尚未得报,龙帮主在九泉之下又如何能安息?”
丐帮众弟子听了顿时就七嘴八舌地嚷着要攻入三阳教总坛,杀了卓自潇为龙剑心报仇。
陶天涯示意众弟子安静下来,说道:“但是我们偌大的丐帮不能没有帮主来主持大局,今日正好丐帮各分舵的弟兄们齐聚于此,也正好请龙帮主在天之灵为证,我们今日便选出丐帮下一任帮主来!然后由新任帮主带领弟兄们打入邪教老巢为帮主报仇雪恨!至于由四大长老中谁来接任帮主,自然还是各分舵的弟兄们共同来推举。”
此言一出,丐帮众弟子纷纷叫嚷出心中推崇的人来。陶天涯、石逍、裴秋山、史四友四大长老皆有人推举,你喊我叫,乱成一团。
史四友朗声让众丐安静了下来,随即说道:“我史四友在丐帮长老中资历最浅,武不足以惊人,德不足以服众,因此史某人情愿退出帮主之选,然后由史某来主持这次大会,公公平平地从陶长老、石长老、裴长老三位中选出我丐帮下任帮主来!”向陶天涯、石逍和裴秋山又道:“三位长老,你们可有异议?”
石逍道:“其实史长老这些年为丐帮也立了不少大功,帮中弟兄们无人不敬服,史长老何必妄自菲薄?”
史四友道:“史某心意已决,石长老不必相劝!既然三位长老没有异议,那史四友就主持大会了!”向众丐道:“丐帮的弟兄们,帮主之选是关乎我丐帮兴衰荣辱的大事!还望众分舵舵主兄弟们摈弃私见,唯德才是举,从三位长老中选出一位最合适继任帮主的人来,选出一位同龙帮主一般带领丐帮叱咤江湖的好帮主来!”顿了一下又道:“推举陶长老的舵主请站北方,推举石长老的舵主请站在东方,推举裴长老的舵主请站到南方,弃权不推举任何一位长老的请站到西方。”
丐帮各分舵舵主当即率各分舵弟子开始站队,一阵骚乱之后渐渐恢复安定。结果一瞧便知,推举陶天涯与石逍二人居多,推举裴秋山的人只占两成,他自然是落选无缘丐帮帮主之位了,还有三个舵主率众站了西方,但他们于大局无关紧要,没人在意。
然则这时推举陶天涯与推举石逍双方的丐帮弟子却相互指责对骂了起来,互不相让。原来丐帮分舵遍布各大州府,不可谓不多,是以由丐帮长老分别统领管束。此时因分属陶天涯统属的黄州府分舵舵主铁公鹰及徐州分舵舵主司马顾竟然带人站到东面推举石逍了,因此双方为此争执不下。
史四友呵斥道:“都住口!我丐帮所有分舵虽然划分给帮中长老分别掌管,但这并不代表长老所掌管的分舵就是长老的私兵。丐帮永远是一大家人,决不能有拉帮结派的念头以此来分裂丐帮!今天陶长老所掌管的黄州府分舵与徐州分舵舵主愿意推举石长老,这代表两位舵主认可石长老,谁都不许多言!结果已经明了,弟兄们不必再争执!推举石长老的分舵明显要多于陶长老,那么我丐帮帮主下任帮主自然就是……”
便在这时,推举石逍的阵中站出一个人来道:“史长老且慢!如果可以推举别的长老的话,那我杭州分舵愿意改而推举陶长老!”这人却是丐帮中唯一的女舵主马蹄花,他本属于石逍分管,按理她应该支持石逍的,但她见陶天涯分管的两个分舵可以合理的推举石逍,因此她便站出来改为推举陶天涯了。
马蹄花毕竟是丐帮中唯一的女舵主,因此她一站出来,所有人不禁为之动容,史四友便道:“原来是马舵主!马舵主,那你能说说,你为什么突然要弃石长老,改为推举陶长老吗?”
马蹄花道:“石长老性子孤傲冷峻,御下严厉。陶长老与龙帮主一样,性子谦和,平易近人,陶长老当了帮主以后也必会如龙帮主一般待弟兄们亲如家人!所以我支持陶长老做我们的帮主!”说罢率范敬如、夏柔等人从东面阵中站到北面支持陶天涯的阵中。
马蹄花这话一出,不少人深有同感,广信分舵周得劲与安庆分舵明大彪跟着率众从推举石逍的阵中出来到北面支持陶天涯的阵中。如此一来,支持陶天涯与石逍的分舵数量便持平了。
史四友又见陶天涯与石逍二人均无相互谦让之意,顿时大为犯难,向裴秋山道:“裴长老,你说现在这个情况怎么办?”
裴秋山道:“陶长老与石长老各有这么多分舵弟兄支持,人望都是没得说的了。依我之见,莫不如让陶长老与石长老点到为止,比试一番,以武功高低分出习武天赋,选出更适合修炼伏虎十七拳的帮主来!”
史四友却道:“如今陶长老与石长老皆有当仁不让之心,即便点到为止,难免也有意气之争!外敌虎视眈眈,龙帮主尸骨未寒,大仇未报,哪有自己人先打起来的道理?难道除了比武之外就没有更好的法子了吗?”
陶天涯道:“方法自然有!那便是请裴长老接任丐帮帮主,众弟兄们就都无话可说了!”
裴秋山忙道:“万万不可!帮中只有两成分舵弟兄推举裴某,足见裴某德不配位,勉强当上帮主,日后也难以服众!”
石逍却道:“我倒是有个好法子!管叫丐帮上下人人心服口服!”
史四友忙道:“什么法子?”
石逍道:“帮主英年早逝,大仇未报,此乃我丐帮之痛!凡我丐帮弟子有一人算一人,谁要是杀了卓自潇为帮主报了这血海深仇,他便是我们丐帮下一任帮主!谁有异议?”
裴秋山道:“此法当然极好!但是卓自潇神功无匹,纵然是帮主也不是他敌手!我们若不选出帮主,不练会伏虎十七拳又如何得敌得过卓自潇?”
石逍道:“帮主连伏虎十七拳练得出神入化尚且不敌卓自潇,我们仓促练会又如何是卓自潇的敌手?再则卓自潇又岂会给我们机会慢慢练功?即便我们练会了,那卓自潇的邪功只怕也早已更上一层楼了!”
史四友道:“这倒也是!卓自潇初掌三阳教,也是刚刚修炼他们那传教邪功,倘或真待他练成与二十年前的齐柳阳无异了,那江湖上还有谁是他的敌手?”
石逍道:“正是!所以诛杀卓自潇那是刻不容缓之事!虽然我们武功不如卓自潇,但也不能因此气馁,要杀一个人也并非要靠武力!石某以为若能以弱胜强,以谋略取胜为帮主报了仇才配接任我丐帮帮主!试问这样的人来统领丐帮,还会有谁不服?”
陶天涯冷笑道:“石长老,你说得倒是轻巧!你是想让弟兄们都去送死吗?”
裴秋山道:“陶长老此言差矣!仅凭我丐帮之力或许难敌三阳邪教,但是再加之我正道所有门派还敌不过吗?傲千钺与卓自潇倒行逆施,已成我正道公敌,我们丐帮此番必定一呼百应!”
石逍道:“正是!我们再见机行事手刃卓自潇这个魔头为帮主报仇,如此能人所不能方才是真英雄,大丈夫!陶长老,难道你是怕了?还是担心被帮中其他弟兄们取代?”
陶天涯气血一冲,傲然道:“好!石长老既敢做的事,我陶天涯又何惧之有?”
史四友道:“不过要杀卓自潇绝非易事,要是一直不成功,帮主之位难道就一直空虚着吗?而且伏虎十七拳的秘籍若不尽快交由帮主修炼保管,万一有失,帮中又无人习过,我丐帮镇帮绝技岂不就此失传了?”
石逍道:“史长老所虑甚是!那我们便以四个月为限,四个月后石某若是不能为帮主报仇,石某情愿推举陶长老为本帮帮主!”
陶天涯也当即道:“陶某也是如此!”
丐帮大会结束后,陶天涯便召集所属分舵舵主及马蹄花、周得劲、明大彪三人到一起商议。
马蹄花道:“陶长老,我们当先一步邀请到少林、武当、慕容八侠、华山、长江盟这些大门派相助才好,徜若日后我们都没能手刃卓自潇,而让卓自潇死在其他门派中人手上了,那时石长老若说人是他邀请的,我们还不好与他争执。”
崔财生道:“正是!我们当先一步去邀请到各大门派的人,以后卓自潇若死在他们手里了,那也算是我们的功劳!”
陶天涯点点头,道:“崔舵主,你去一趟华山;马舵主,你正好回江南邀请慕容八侠;周舵主去一趟武当,少林寺和长江盟须得我亲自走一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