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灰白。
大地雪明。
距离春祭还有两个多月,但太平村已红灯高悬,喜乐氛围丛生。
一只皮球滚来,季修然弯腰捡起,递给跑来的幼童。
“哥哥,你是谁?
幼童抬着头,看了看,他不认识。
但他眼睛直勾勾盯着对方肩膀,上面趴着一条非常漂亮的小黑蛇,懒洋洋的将头垂在肩头,尾巴有一搭没一搭的甩晃。
“我?”
季修然捉住悬在腰间的剑柄,淡淡道:
“一个过客。”
他迈着不疾不徐的步伐,踏着积雪,走入村中,来到矗立在村中央的庙宇前。
抬头看去,不愧是南岭第一村,修建的十分气派阔大。
过了祷告时期,但庙中人很多,太平村那位老祖宗,以及村中有头有脸的都在。
跟神使商量春祭用的物品。
季修然扫了一眼,该在的都在,他觉得自己运气真是不错。
“这是咱们太平村第一次举办祭桐神的活动,不能马虎,要隆重。”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出。
“老祖宗说的对,祭祀桐神,各家各户要出力,至少要献千斤香油,供养神灵,这样神灵才会照拂我们的孩子。”
正商议着,咯吱一声响,他们回头,沉厚殿门被推开,一个身材颀长的少年,挟着吹雪寒风,迈步而入,并贴心的将大门闭合,且扣下门栓。
一个身穿蓝褂的中年男子,眯着眼盯着走来的少年,想起来什么,惊愕站起:
“北岭桑阳村那个季修然。”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正是小子。”
季修然环视一周,微微一笑。
十二个神使,十七个太平村人。
他大踏步直行,双眸锁定高居中间位置的一个老者。
那老者约莫有百岁,须发皆白,却脸颊红润,精神矍铄。
他名吕业。
为整个大蒙特内哥罗南北二岭辈分最高者。
“你一个北岭的后生,来我南岭作甚?”
吕业呵斥,转头望过去,恰好季修然亦凝视而来。
他眼神一慌,躲闪开来。
“这不春祭快到了,我特来送礼。”
季修然解下背着的包袱,啪的放在桌子上,当着这些人的面,动手解开。
伴着包袱掀开,一股血腥气味,先是散了出去。
当看清里面之物,十七个吕氏子弟,顿时勃然变色。
三颗人头!
季修然一颗接一颗拿出:
“这是吕端的脑袋!”
他牙齿洁白,笑若灿星,将人头拎着仍在吕业脚下,惊的这百岁老人跳脚。
“这是吕光的脑袋!”
“这是吕寺的脑袋!”
他一脚踏在八仙桌上,若虎凶视:
“前不久,巨寇张远率千众匪徒,欲劫掠我北岭。他们是从南岭来的,走的是鹰嘴坳,给他们带路,正是你们太平村吕氏三子。”
他们大骇,个个站起,望着三颗惨凛凛人头,神情惊怒交加。
“一派胡言!”
吕业颤巍巍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季修然,气的须发怒张:
“你这个狂徒!
“没错,是我杀的。”
季修然颔首:
“当时我伏击了他们,这个吕端先是被巨石砸中,而后被匪寇战马践踏,死的凄惨啊。”
说着他畅怀大笑。
闻听这笑声,这些人已然是怒不可遏,吕端三人是他们子侄,从小看着长大的,怎能不痛心。
“你们看起来很愤怒!”
季修然笑声倏然一收,含怒一掌击破八仙桌,木屑乱飞中,他一步步,若虎行山林逼视而去:
“给匪寇带路,劫掠同族,这种人,不该死吗!”
他眼神凌厉如刀如剑,剜肉一般,射在吕氏族人身上。
他们神情一震,感觉自己仿佛被猛虎所盯上,脊梁骨不由冒出一层寒意。
“这三人在你们村不过是个后生,没有人指使,他们怎有那胆量,干出这人神祖宗共愤之事?所以,他们奉了谁的命令?”
季修然在这些人脸上一个个凝视过去:
“是你?”
“还是你!”
凡被看者,莫不心头一慌,急切摇头。
季修然走到百岁老人吕业跟前,笑着开口:“他们都摇头,那么看来是你了。”
“放肆!”
吕业怒喝一声,沉下脸来:
“你这个后生小辈,被抱来的外人,居然在在老夫的面前指手画脚,简直狂悖无礼!还不退下!”
“没错,我是一个外人。尚且知道自己是吃大蒙特内哥罗的粮食,喝大蒙特内哥罗的水长大。”
季修然负手在后,口中噙着狞笑,冷视着吕业:
“可有那老东西,妄活百载,背弃祖宗,投靠敌酋,残害同族,引阴神入村,盘剥族人,你说,这种人该不该千刀万剐?”
吕业脸色急剧一变,张口结舌,竟一时难以言说。
“哼!”
一声冷哼响起,一名神使含怒行来:
“兴安村七名神使是你杀的?”
“没错,是我。”季修然淡淡道:“看阁下如此愤怒,想来其中有相识之人?”
“那里的主神使是我胞弟!”
这神使满脸毒怨。
“很好。我仁慈,送你们兄弟团聚。”
季修然点了点头。
那神使闻言一惊,要做什么,但闻‘睁’的一声。
那是剑鸣在空的骤响。
他眼睑里面,便是闯入一道凄冷的寒光。
瞬间,一股巨大危机感从心灵冒出,他面庞失色,眼神失焦,只隐约看到,那凝练到极致的剑锋,自心窝洞穿而过。
快!
快的让人思维不及反应,目光难以捕捉。
季修然收剑,这神使摇晃两下,摔倒在猩红地毯上,血流如注,抽搐几下后,当场咽气。
吕业脑瓜当即嗡的一声炸了,浑身老皮颤斗,胡子都给气的翘了起来。
“我此来,不是为讲理,更不是跟你们辩个对错,说个是非所以然。”
季修然竖剑在胸,杀意凛然:
“我来,只为杀人!”
一语落。
长剑后刺,迅如电闪,带起刺骨寒意。
剑入肉裂,一个神使,身躯僵直,手中刀落地,随即轰然栽倒。
他并非普通人,身上波动着不俗的力量。
但,在季修然眼中,如鸡狗一般。
“孽障、孽障!你们还在等什么!给我杀了他!”
吕业大吼。
一个百岁老人,能发出这等声响,可见他保养的真的不错。
“季修然,我知你是北岭一等一的好手,但今天你在我南岭悍然行凶,饶你不得!”
一众吕氏族人,口喝一个“杀”字,一起攻来。
他们人多,足足有十七个,齐涌向前,声势极大。
“此子凶残,动用始神法。”
他们低喝,眼神忌惮,祭出最强力量。
一颗颗宝符横闪在殿,隐约间那是一个季字,绽放着刺目华光,波动出令人心悸的力量。
“杀了他!”
原本准备逃走的一众神使,见吕氏族人出手,驻足返回。
“动手,将这亵读神灵的恶子,大卸八块!”
他们脸庞阴森到极致。
在他们看来,在场吕氏族人,修为十分强大,破二境,诞生一枚宝符,极具威能。
以大桐城为中心,三百里疆域,这是一片贫瘠苦寒之地。
平常百姓为果腹已是费了莫大精力,故此能修行者并不多。
这些修行者中,不断坚持,日夜吐纳,十年内能够累积到八脉盈鼓者,仅仅有一半。
再进一步,垒出天台,已是人上人,一生富足。
至于再上二层,所耗费精华,庞大至极,非世家弟子不能摘取。
若能出三层,则可谓是人中龙凤,纵横三百里,罕敢有人挡。
这些吕氏族人,正春秋鼎盛,累积数十年,一朝破境,强法傍身,比大桐城王家一些人,还来的强。
他们认为,齐涌而上,定可一击毙杀。
百岁老人吕业脸上也流露出得意的表情,看向子侄们时,划出赞许的眼神。
这些子侄,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绝对不差。
“只有用你的血,方能平息神灵的怒!”
吕氏众子杀来,拳蕴宝符,镇向季修然。
“你们也配用始神的法!”
季修然面无表情,单指一挑。
惊人的时候发生了。
吕氏众子一声惊恐大叫,身上力量飞速消退,跌落下来。
“宝符破了!”
他们惊悚,恐惧难安。
“始神的路,一直被断。”
季修然竖起一根手指,其上一点金芒凝绕,一个扭曲,化作一颗璀灿符文。
始字符!
金芒四射,威不可尽!
他们看到,当场愣住,死死盯着季修然指上金符,呼吸急促,眼神震怖。
这才是始神的法啊!
是真真正正的始字符!
突地,他们浑身一震,想到某种可能,一股寒意从脊梁骨直冲向脑门。
“我续上了这条断路。”
季修然冷冷道:
“是我让你们有法可修!可你们,不珍惜,为了一己私利,投靠仇敌!今日,我便以始神的名义,罢黜你们。”
吕氏众子面如死灰,口唇呐呐,仿佛不能相信所见。
“你有什么资格代表始神!”
吕业愤怒:
“我的孙儿,才是始神转世。”
“你的孙子吕奇吗?很好,我跟他有一笔债没算,届时一并超度,送你们团聚。”
季修然眼神微沉,脚掌猛地一划,身形如风,一晃而去。
那些神使,见形势不妙,悄悄拔腿,想要逃走。
但怎能够!
刺啦!
凛冽的剑风,在背后响起。
惨叫破空。
一个接一个,季修然尽斩之!
吕氏众子不傻,忍着剧痛,竟不顾老祖宗,连滚带爬,要抢门而奔。
腥风起。
丈二大黑蛇,守在门口,嘶嘶吐着蛇信子。
他们后退,脸色难看。
季修然一步步逼向吕业。
百岁老人再没有先前那种狠劲了,他害怕,战栗,口吻软下来:“后生,你太年轻,不要冲动。”
季修然脚步不停。
他声音发颤:“投靠桐神并没什么不好,仇恨只是过去,你还年轻,应该朝前看,跟着我走吧。我可以认你为孙,让你名字加载我吕氏族谱,再也不是无根之萍,我太平村势大,保你今后修行一路畅通,你要三思···啊!”
“老而不死是为贼!你一人害了整个南岭,心思之私之歹毒,当死!”
季修然面无表情,一剑划下。
吕业如杀猪一般凄厉的惨叫起来。
他耳朵被削了。
剑光又一闪,他鼻子整根不见,喷血如泉。
接着是两条手臂,齐齐飞在天上。
他哀嚎,痛苦,摔在地上打滚。
不能想象,自己身为南岭老祖宗,人人敬重,被誉为祥瑞,居然会落个这等下场。
“我孙子吕奇不会放过你!”
他痛吼。
“你放心,我说过会送你们祖孙团聚,便一定做到。我这个人最讲信用了。”
唰!
季修然拂手一剑。
斩下吕业的头!
而后拧身。
吕氏诸子惊恐逃窜。
“饶了我!”
“我没有参与!”
他们哀求,痛哭流涕,甚至下跪。
看起来似乎真的很可怜,跟刚才举拳时,截然两样。
季修然心冷如铁,怎会被虚假表象所迷惑,他眸中寒意彻骨,杀机凝如实质,剑光起落似电,不带丝毫滞涩,一道冷冽弧线闪过,便是一颗头颅应声飞起!
血泉喷溅,无头尸身颓然栽倒。
他步伐如尺丈量,剑随身走,寒芒吞吐间,数颗头颅接连滚落。
一剑一个,尽剁其头!
转瞬之间,伏尸遍地。
收剑拭血,推门而出。
雪又起。
白茫茫,真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