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书旷本欲速战速决,尽快去林平之那边照应,却不料险些在阴沟里翻船。
虽然最终的结果还是胜利,但被这古灵精怪的小丫头拖了这么久,也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虽然二人全程也只打了二十几个回合,严格来说其实也没费多少功夫。
但若是那个嵩山派弟子动真格的,这二十几个回合可能已经够林平之输五次的了。
难不成这小丫头也是嵩山派故意安排来拖住自己的?
陈书旷只思忖片刻,便否定了这个想法。
他搬出了坤拳门和石破天的假名头,表现也没多亮眼,参赛选手中戴面具的也是数不胜数。
仅凭这些,左冷禅和馀沧海这般人物,应当不会注意到他才是
知道有人要害他还喊得那么大声……实在让人很难把当下这个林平之和书里那个深度伪装、忍辱负重的复仇少年联系在一起。
可出乎陈书旷意料的是,当他寻过去时,林平之竟还没有落败。
而是站在擂台上,与一个黄衣飘飘的挺拔男子遥相对峙。
只见这黄衣男子左手负在身后,右手则攥着一柄合拢的折扇,扇骨处寒光闪闪,显为精铁所铸。
这身黄衣陈书旷认得,正是嵩山派的弟子服。
此人想必便是嵩山派的张叁木。
看着他手中的铁扇,陈书旷微感讶异,这嵩山派的武功路数中,竟还有这般奇门武学,左盟主可真是够博学的。
然而,更令他疑惑的是,这张叁木看着神息内敛、双目发亮,和他之前对上的那些对手全不相同,看着应当颇具气象。
可如此对手,居然还没把林平之拿下?
正思忖时,便听得林平之的声音响起:“阁下当真好功夫,区区九寸折扇,竟可挡我这三尺青锋而不败!在下佩服!”
张叁木听着对方夸赞,却不答话,只是额间青筋微跳,看着不象是很高兴的模样。
只见他轻轻侧头,向高台上看去。
现场人数众多,吵吵嚷嚷、乱作一团,这般小动作,原不易被人发现。
但陈书旷五感聪敏,又正在端详此人,立时便注意到他的动作,便追着他的目光看去。
只见高台之上,其他几位掌门皆四望观赛,或低声交谈,并未有人朝这边看来。
馀沧海更是不见踪影。
唯有一人负手而立,面无表情地盯着此方,正是嵩山派掌门左冷禅。
左冷禅目光如电,只一瞬便捕捉到了张叁木微不可察的动作,然后不动声色地微微颔首。
而这一切,都被陈书旷尽收眼底。
毫无疑问,只方才这一眼,张叁木已与左冷禅对上了某种信号。
陈书旷心中一凛,嵩山派与人数稀少的华山夫妻店不同,光是内门弟子,恐怕就有百八十人,更不要说分散在各地的外门弟子了。
许多外门弟子,恐怕只在入门的时候远远见过左冷禅一面,便再无缘得见。
而此人竟可直接与左冷禅交流,足见其身份不凡,大概率便是这位左盟主的亲传弟子之一。
如此一来,就更无疑问。
以林平之的实力,能与嵩山派的掌门亲传弟子单挑而不败,唯一的可能就是对方故意留手。
先安排两个弟子故意输给林平之,又派来一位掌门亲传这样试探。
如此看来,左冷禅做事还真是谨慎。
只是方才这一眼,恐怕便是转守为攻的信号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张叁木转回头来,低喝一声“小心了”,便猛蹿而出,向林平之撞去。
林平之此时正是自信满满,见对方再度攻上,更是不闪不避。
当下将身子一扭,向上急跃,竟在空中转了个圈,手中长剑横荡而出,飒然削将过去。
这一招气势潇洒、动作优美,极具观赏价值,正是辟邪剑法中的“扫荡群魔。”
高台之上,左冷禅目光一凛,紧盯着林平之。
这一剑他从未见过,但看着的确很有些气象,所以本能地认为这就是辟邪剑法。
可林平之使得绵软无力,迅猛之意更是大大不足,又让他心中有些尤豫。
张叁木同样眼前一亮,赞一句“好剑法”,当即借着方才窜出的馀力,向后下腰,堪堪避开了林平之这一剑,顺势滑到他的身后。
然后伸腿在地上画个半圆,借力回转身子,已成扑击之势。
一声清啸响起,只见张叁木手腕一振,那柄精铁折扇已完全展开,扇面纯白无垢,唯有两行苍劲有力、杀气盎然的墨字——
正面是,大漠沙如雪。
背面乃,燕山月似钩。
下一秒,他飞身而上,节节攀跃,手腕轻甩之下,整个扇面便呼啸而出!
力重千钧,声势骇人。
而此时,林平之才使完那一招“扫荡群魔”,落回地面,正自步伐不稳。
陈书旷倒吸一口气,缩手入袖,便将方才拾来的石子捏在手里,不动声色地运起内力,瞄向张叁木左腿的关节处。
张叁木实力不差,内力修为想必也有些气候。
陈书旷自问这一发并无将其击倒的把握,却至少可以阻他片刻,让林平之避过这一击。
可就在他准备出手时,便忽感身后一阵微寒。
微一转头,却用馀光看见,馀沧海不知何时已站在看台之后,一双眼阴沉沉地盯着擂台上的二人。
陈书旷不由得心中一凛——此时出手,势必会被馀沧海发现。
到那时,不仅没有起到替林平之隐藏实力的效果,还要适得其反,反倒害了他。
是以陈书旷踌躇片刻,便将手重新缩回了袖中。
接下来,就只能看林少镖头自己的本事了。
说时迟,那时快,陈书旷这一番心念流转其实只在电光石火之间。
擂台之上,林平之眼见这铁扇从背后拍来,心中一惊。
立刻一抬左臂,将长剑一递,竟是从左腋之下刺出一剑,直向张叁木手腕点去!
此剑一出,陈书旷和张叁木脸色皆是一变,左冷禅和馀沧海亦是飞快交换了一个眼神。
从这般位置出剑,既将自己的后背暴露在对手面前,又舍近求远,先发而后至,白白给人占尽了先机。
如此出剑,真可谓闻所未闻、匪夷所思。
哪怕两位掌门见多识广,也从未听说过有如此剑理。
对于张叁木来说,便更是大出意料之外,心中一惊之下,已拍出的铁扇也自改了道去。
只见其手臂一沉,使出浑身解数将铁扇横压而下,重重拍在林平之的剑锋之上。
剑锋者,至锐也至脆。
再加之铁扇本就沉重刚猛,这一下短兵相接,更迸出千钧巨力。
林平之只觉虎口处一阵钻心剧痛,再回过神时,手中长剑已被震成两截。
胜负已分!
张叁木似乎也没料到能够如此轻易地取胜,怔在原地片刻,这才向后跃出两步,向林平之拱手见礼。
林平之握着一柄断剑,手中兀自鲜血淋漓,脸上却无半分异色,只倒转剑柄,同样拱手见礼,然后拾起短剑,从从容容地下了擂台。
在他身后,左冷禅和馀沧海对视一眼,眼中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