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衡州府后,陈书旷与岳灵珊两人双骑,并肩而行。
岳灵珊一桩心事落了地,此刻兴致高昂,如出笼之鸟,看什么都觉新鲜。
陈书旷虽还记挂着要回武当,但见她笑魇如花,也不愿拂了她的兴致,便放缓了归程,陪着她一路赏观美景,吃喝玩乐。
白日里游山玩水,到了夜间,陈书旷便也思忖起自己的情况。
眼下罗汉伏魔功尚处入门阶段,想要修炼到小成,恐怕还需很长时日。
且这一路行来,也难寻足够安全僻静的所在让他安心入定。
为了不再重蹈复辙,他还是决定先将罗汉伏魔功之事放一放,待回到武当山门,再做计较。
况且,他眼下最欠缺的,是外门功夫。
内力再是强大,若无精妙的剑招将其外化,便如抱着座金山,却不知如何花销。
恰好,这几日他已将刘菁喂招时所使的衡山剑法、以及岳灵珊的几招华山剑法牢牢记在心中,也算是个现成的习练材料。
陈书旷打定了主意,既然冲虚那牛鼻子老道不愿教他外功剑招,那他便放慢些脚步,在这沿途之中自学成才!
如此一来,等到回了武当,有了剑法和罗汉伏魔功傍身,再与那两个师兄算帐之时也多些倚仗。
于是,每到夜深人静,陈书旷便在院中,靠着那八卦吊坠凝神静心,将这几日学来的剑招翻来复去地演练。
岳灵珊则在一旁抱着各色吃食看得津津有味。
可不管他如何用心,使出的剑招总是别扭至极。
那股磅礴的真气在经脉中运转,本是如臂使指,可一旦要循着剑招的轨迹发出,便处处受阻,好似汹涌的江河被强行塞进了狭窄的沟渠,不是力道发不准,便是剑招走了形。
若强行将真气理顺,发了全力,又难以维持剑招的精妙变化,总是顾此失彼。
几日下来,非但没有进境,反倒把自己搞得有些心浮气躁。
后来,陈书旷便开始有意无意地在岳灵珊面前,将自己的窘迫之处反复展示,指望她能瞧出端倪,好心提点一二。
可岳灵珊却始终假装看不见,每日里依旧抱着一堆零嘴,坐在廊下,两条小腿晃悠着,兴致勃勃地看他“耍猴”,就是不予点评。
陈书旷心中无奈,毕竟自己练的是人家华山派的剑法,自己又非华山弟子,也不好直接开口去问她这个掌门千金。
思来想去,他又想出了个主意。
这一日,两人行至徽州府。
入夜,岳灵珊又买了些当地有名的顶市酥,寻了个石凳坐下,预备着看陈书旷练剑。
初时,陈书旷依旧是将那些剑法翻来复去地使将出来。
可这一次,当他使到华山剑法中“白虹贯日”这一式时,却刻意将内力一错,随即倒吸一口凉气,身子一歪,便摔倒在地。
紧接着便“哎呦哎呦”地低吟起来,作出一副真气凝结、受了内伤的模样。
“呀!你怎么了?”
岳灵珊吓了一跳,手里的顶市酥也顾不得吃了,赶忙扔下糕点跑上前去,蹲下身便要伸手探查他的真气。
陈书旷却闪闪躲躲,不让她碰,口中不断呻吟道:“不行不行,我这经脉里好几处地方都堵住了,真气乱窜,疼……疼死我了!”
岳灵珊听他这般说,再看他脸上那副夸张的痛苦表情,哪里还不知有诈。
她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这臭道士,真是本性不改!才好了几天就又来骗我!你当真以为,你这几日那些小心思,我瞧不出来么?快起来!”
陈书旷却赖在地上不肯动,耍赖道:“我真气错乱,起不来了!除非……除非岳女侠再给我泡一次药浴,否则我怕是要一直躺在这儿了!”
“药浴”二字一出,岳灵珊脑中立刻嗡鸣阵阵,立时便想起了那日自己给他宽衣解带,将他抱进水中的场景。
滚烫的热意直冲脸颊,她羞恼交加,骂了句“讨打”,随手抄起旁边的一根树枝,便追着陈书旷打去。
“你还敢说!看我不打死你这登徒子!”
两人在院中追逐打闹了一阵,最后还是岳灵珊实在拗不过他,只得叉着腰,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好了好了,怕了你了!那你叫我一声……”
她话还没说完,便见陈书旷已飞速摆好架势,煞有介事地一拱手,毕恭毕敬道:“岳师姐!”
岳灵珊被他这副模样逗得笑出了声,啐了一口:“好不害臊!”
这才正色道:“这江湖之上,但凡看过别人交手,便能将对方的剑法学了去,那都算是本事,并非偷学。
但我毕竟是华山弟子,自不能将本门剑法轻易传于外人。”
她想了想,又歪着头打量着陈书旷,好奇地问道:“只是我看你内功修为高得吓人,剑招也使得有模有样。
可为何总觉得,你象是欠缺了些最基础的东西,在这上头一片空白,只是依葫芦画瓢,瞧着热闹,实则一窍不通呢?”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陈书旷见她问得真切,情知她已有教导之意。
便将自己空有内功,却一招半式都不会的窘境坦然相告。
岳灵珊听罢,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她心中了然,这定是武当派内部的什么秘辛,又许是冲虚道长对这小道士另有什么考验。
她虽好奇,却也知分寸,善解人意地没有追问,只道:“你放心,此事我定会为你保密,绝不外传。”
陈书旷感激地点了点头。
“我华山派的剑法,可不是路边的大白菜,你连最基本的剑理都不通,根基不稳,就算悟性再高,也只能是照猫画虎,练不出真东西的。”
岳灵珊沉吟片刻,眼中忽的闪过狡黠之色。
“直接传你华山剑法,是违背门规,我说什么也不能做。”
“但……”她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你若是想同我探讨一下,这天下剑法共通的道理,比如何为‘劲’,何为‘势’,何为‘发力之基’,何为‘守御之本’。
作为一个朋友,咱们互相切磋印证,这一点,就算是我爹爹知道了,也挑不出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