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身形快得出奇,远非在场的小辈们能及,又出手突然,众人全无防备。
再加之出手太过突然,就是刘正风也没来得及反应,那人便已欺至陈书旷和高信身前,一手成爪,径直按向高信的头颅。
饶是陈书旷眼疾手快,此刻也闪躲不及。
他只得身形一扭,将手中的高信一把甩向身后,同时运转内息,抬手迎上那只鹰爪。
两手相接,洞中尘土激荡,霎时弥漫开来。
陈书旷只觉一股浑厚内力自对方手臂传来,震得他控制不住地向后退了一步。
他心中暗惊,自他罗汉伏魔功入门以来,还从未对上过内功修为能与他抗衡的对手,而面前此人,甚至隐隐有压制他的迹象。
对方也不恋战,只一交锋,便立刻收力后退,飘然退至一边,呵呵冷笑两声,摘下了脸上的青铜面具,露出一双黄澄澄的眼睛。
“武当高徒,果然厉害!”
刘正风微一皱眉,见到这突下杀手的人是鲁连荣,他并不意外,反倒对陈书旷方才的表现更加惊异。
他们衡山派虽不似华山派气宗那般以内功见长,但鲁连荣行走江湖数十年,内功修为自然不弱。
可没想到,陈书旷竟能稳稳接住他一掌,甚至不见落下风……
只看了几眼就学会衡山派剑法,又身负能抗衡鲁连荣的内功修为,最关键的是,这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
难道武当派的实力,当真已经到了这般可怖的地步?
那门中其他老练的菁英弟子,又该是何种境界?
刘正风这么想着,心中愈发悚然。
又回想起他们三人接掌衡山派以来,门派发展日渐式微,不禁有些汗颜。
这般下去,岂不是要让衡山派的未来,断送在他们这一代的手中?
陈书旷亦明白鲁连荣的意图,知道他并非真想杀了高信,只是不愿他门下的弟子被刘正风处置。
顺便亲自出手,试探一下自己的实力。
于是,他上前一步,拱手行礼,朗声道:“师叔考校晚辈功夫,已是手下留情,否则以师叔的实力,晚辈哪能接得住您这一掌。”
他话锋一转,脸上带着谦和的笑意:“只是师叔有诺在先,想必这高信,还是会让我们带走的吧?”
听到这番恭维,鲁连荣并不理会,只是意味深长地盯着陈书旷,那双黄澄澄的眸子里,情绪难辨。
刘正风顾及门派颜面,也出面劝解道:“鲁师弟,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你既已答应,又何必再节外生枝?”
鲁连荣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刘三爷高义,在下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转向那跪在地上的高凯,冷冷道:“还不起来,跟我走!”
高凯如蒙大赦,急忙从地上爬起,连滚带爬地跟在了鲁连荣身后。
刘正风看着他们离去,并未阻止,只是默然不语。
陈书旷见气氛不对,主动上前,再次向刘正风诚挚道谢:“今日之事,多亏刘师叔仗义出手,晚辈感激不尽。
如今人已抓到,我等也不便再叼扰,这便启程,将此人带回华山。”
刘正风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也好,江湖路远,你们两个小辈同行,万事还需小心。”
刘正风让向大年和刘菁去安顿其馀弟子,自己则亲自将陈书旷与岳灵珊二人,一直送至衡州府外的十里长亭。
秋风萧瑟,亭外枫叶如火。
分别之际,陈书旷从怀中取出一卷纸,正是他亲手写下的《沧海一声笑》曲谱,双手奉上。
“刘师叔,此物赠您,聊表谢意。”
刘正风见状,大喜过望,胡须颤得厉害,一双眼更是要冒出光来。
似乎方才那些焦虑惊疑,此刻已全然抛在脑后,只剩下对音乐纯粹的渴望!
他小心翼翼地接过曲谱,如获至宝,展开细看,口中不住地赞叹:“好!好啊!陈师侄,你这份礼,可送到老夫心坎里去了!”
他拉着陈书旷,很是感谢了一番,又似想起了什么,从怀中也取出一卷古朴的卷轴,递给陈书旷。
“来而不往非礼也,”刘正风笑道,“老夫早年在东海游历,途径一处隐世仙岛,在岛上结识了几位仙人,引为音律知己。
此乃对方所赠的无名箫谱,老夫愚钝,虽能按谱吹奏,却未能参透其中玄妙。
今日难得见你这般懂音律的后辈,便以此谱相赠,也算不负前人雅意。”
陈书旷接过卷轴,只觉入手温润,非纸非帛,也不知是何材质,当即便郑重地道了谢。
刘正风又道:“对了,那高信,老夫已派了几个得力的内门弟子,连夜押送去华山了。
如此一来,你们二人也不必费心,正好可以结伴同游,免得被第三个人坏了沿途的风景。”
此言一出,正好点中了岳灵珊的心事,倒把她说得脸颊绯红,羞答答地垂下头,轻声道:“多谢刘伯伯费心……”
刘正风见状,更是开怀大笑。
他又从袖中取出一对极为精美的剑穗,递到二人面前。
那剑穗以细密的同心结编织,上坠一对温润通透的白玉环,环下流苏以金银丝线交错而成,末端各系着一枚小巧的碧玉竹节,在风中轻轻摇曳,叮咚作响,煞是好看。
“好剑需配好穗,英雄当有佳人伴,”刘正风将剑穗分别递给二人,意有所指地笑道,“我看二位郎才女貌,情投意合,这对同心环佩,便赠予你们,权当是长辈的一点心意吧!”
岳灵珊接过剑穗,只觉脸上烫得厉害,赶忙慌张地辩解起来:“刘伯伯!您又取笑我们!谁和他情投意合了!我们……我们……”
她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连自己都觉得没了底气,只把头埋得低低的,不敢再看任何人。
刘正风哈哈大笑,摆了摆手:“好好好,伯伯不说了。你们年轻人,自己的路,自己走。”
如此,拜别了刘正风,二人便踏上了归途。
刘正风立在长亭之中,远远望着那一白一青两个年轻的背影,在官道上打打闹闹,逐渐远去,终至看不见。
忍不住轻声感叹道:“江湖代有才人出啊……”
“是啊,”一个声音自他身后幽幽响起,“我们还真是老了。”
不知何时,一个身着黑衣、腰束黄带的老者,已悄然立于他身后。
对于他的现身,刘正风似乎毫不意外,并未转头看他,只是微微一笑:“你觉得,那个武当派的孩子怎么样?”
那人眸光深邃,沉吟片刻,缓缓说道:“小小年纪,便可有这般能耐,实在是前途无量……”
“但更让我在意的是……”
“我在他的身上,仿佛看到了那个人的影子……”
刘正风闻言,神色登时变得有些古怪:“你是说?”
那人摇摇头,仍不言明,只缓缓道:“是与不是,待我去试试他便可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