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书旷暗暗叫苦,心道这顾霄鹏瞧着浓眉大眼,莫非有什么龙阳之好不成?
却听顾霄鹏终于鼓足了勇气,一脸诚恳地问道:“师弟,你方才那招‘日破层霞’用得实在太漂亮了!
我就是想请教师弟,你是怎么能学得这么快,又用得这么好的?可有什么诀窍不成?”
“哦,哦,是这样啊……哈哈!”
听完顾霄鹏的话,陈书旷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又有些心虚地笑了笑。
事实上,他这招“日破层霞”和方才那些华山剑招一样,都是依样画葫芦,徒具其形,却未得其精要。
只不过他只出了一剑,这招本身又足够简单凝练,这才没让两位宗师看出破绽来。
可眼前的顾霄鹏一片赤诚,他也不好实话实说,怕反倒让对方觉得自己是看轻于他,故意找了个憋脚的理由来搪塞。
于是一时沉吟,不知该如何是好。
顾霄鹏见陈书旷面露为难之色,还以为他不愿将独门心得外传,心中却没有半分不悦,反而立刻露出理解的神色,赔笑道:“是顾某唐突了,陈师弟莫怪,此事日后再说,日后再说!”
陈书旷本就欣赏这个耿直汉子,见他误会,一时也顾不得许多,决定从前世的记忆中,借用一位前辈高人的语录来应付一番。
可脑海中第一个蹦出来,竟是思过崖上风清扬教导令狐冲的那一番话。
原因无他,实在是那番无招胜有招的真意太过出圈,几乎成了后世所有武侠小说集体信奉的至高真理。
况且所谓“无招”,实在玄之又玄,说起来容易,真要做到却比登天还难。
就算他把那些话原封不动地讲给顾霄鹏听,他也不可能就此领悟独孤九剑。
于是——
‘风老前辈,得罪了!’
他心中暗道一句,叫住转身欲走的顾霄鹏,正色道:“顾师兄误会了,非是小弟不愿说,只是其中关窍,太过颠复,令人难以接受,不知师兄可愿一听?”
顾霄鹏闻言,喜上眉梢,急忙点头:“愿闻其详!”
陈书旷这才点点头,一本正经道:“顾师兄,你的剑法严谨磅礴,细密繁复,已得衡山正道,小弟万分佩服,只是太过拘泥于定式了。
我曾受一位高人指点,他说过,剑招是死的,用剑的人是活的。”
顾霄鹏闻言,浓眉一扬,露出专注的神色:“剑招是死的,人是活的?请陈师弟细说!”
陈书旷见他已然入瓮,知道自己没露破绽,便接着说道:“对敌之时,你心中若只想着下一招‘应该’是什么,便难免慢了半分,给了对手可乘之机。
那位前辈说,最高明的剑法,在于‘意在剑先’。
你的心意到了,剑自然就到了,至于用的是什么招式,又有什么分别?”
顾霄鹏如闻惊雷,整个人怔在原地,口中喃喃重复:“意在剑先……意在剑先……”
他感觉自己仿佛触摸到了一层极薄的窗户纸,明明看到了后面更广阔的天地,却一时无法捅破。
这种被点明了方向,却仍需自己苦苦求索的感觉,更让他对眼前这个少年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当即后退一步,对着陈书旷躬身抱拳,声音洪亮如钟:“听君一席话,胜练十年剑!陈师弟……不,陈师兄!受教了!”
他这一声动静极大,堂中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来。
那些新来集合的弟子,看着自家三十多岁的内门二师兄,竟对着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口称“师兄”,个个都好奇地伸长了脖子。
陈书旷也没想到这人竟然这么实在,一时激动之下连称呼都改了。
为了不让这位鲁门二师兄在众师弟面前颜面扫地,他赶忙上前扶起顾霄鹏,扯着嗓子客套推脱一番,又把面子给他送了回去。
还特意叮嘱他还是要叫自己“陈师弟”。
可顾霄鹏似乎全不在意,只是紧紧抓着他,滔滔不绝地请教着。
陈书旷有些无奈,正不知该如何是好,便见张雪隼已走到师兄身边,那双鹰隼般的眼睛直愣愣地钉在他的身上,却一言不发。
顾霄鹏与师弟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也愣了片刻,随即幡然醒悟,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忘了还有正事!得罪了,陈师……弟。”
说罢,他有些不舍地对陈书旷笑笑,便转身去和新来的弟子们说明情况了。
陈书旷这才松了口气,也顾不上张雪隼那锐利的目光,走上前去,向众人重新将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希望众弟子能够配合自己。
随后,陈书旷将高信的外貌特征仔细描述了一遍,询问众人是否见过。
果不其然,很快便有几名弟子站了出来,表示曾在山中见过此人。
只是他们说出的地方各不相同,有说在后山竹林,有说在半山凉亭,一时也无法确定高信具体的藏身之所。
陈书旷心中暗忖,这高信能在这么多地方出现,说明他在山中行动并未受限,也未刻意隐藏。
能在这戒备森严的衡山上行动自如,想必是与某位弟子有亲属关系,提前做过报备。
一个守株待兔的法子在他心中渐渐成形。
只是碍于自己外人的身份,不好直接施为,便走到刘正风身边,将自己的想法低声说与他听。
刘正风听罢,赞许地点了点头,随即站起身来,面向堂中所有弟子,朗声宣布:“根据诸位师侄提供的线索,我等已基本锁定了那恶贼的活动范围。
为尽快将其拿住,现将所有弟子分为三队,由陈师侄、岳师侄与小女刘菁分别带队,前往三个局域搜寻!”
弟子中虽有人面露怨色,都觉得此举太过兴师动众,且让三个外人指挥未免有些不妥。
但碍于刘正风的威严,也都不敢多说什么,只得听令行事。
分队很快开始,岳灵珊与刘菁都是干脆利落的性子,不多时便将各自的队伍整顿完毕,只待一声令下,便可出发。
唯独陈书旷这边,却是状况百出。
一会儿说名册不对,一会儿又说人员分配不均。
拿着弟子名册,慢条斯理地来回比对,迟迟不肯动身,还让另外两队稍安勿躁,先行等等。
他这般磨磨蹭蹭,更引得怨言四起。
岳灵珊也有些不高兴,她走到陈书旷身边,压低了声音埋怨道:“臭道士!你又在搞什么鬼?大家都等着呢!”
陈书旷却不理她,只头也不抬地继续摆弄着手里的名册,仿佛那上面有什么天大的玄机。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陈书旷吸引过去时。
在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里,岳灵珊队伍中一名相貌平平的弟子,悄无声息地向后退去,见无人注意到自己,当下身形一晃,便消失在了厅堂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