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书旷这句没头没脑的话,直把岳灵珊问得还一愣。
她眨了眨水灵灵的双眼,脸上一抹淡红隐现,然后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警剔地看着他:“你……你问这个做什么?”
虽然她完全不知陈书旷为什么突然问了这么一句,但这小道士的眼神亮晶晶的,还带着几分她看不懂的兴奋。
总让她觉得心里有些发毛!
“我爹爹倒是教过我一些,”岳灵珊见他不象是在说笑,这才撇了撇嘴,有些扭捏地答道,“不过我觉得枯燥,总是不爱学,所以也只是略懂皮毛,算不得擅长。”
“那便够了!”陈书旷闻言,双掌一拍,露出仿佛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我想到一个绝妙的法子!”
当下,他也顾不得解释,拉起岳灵珊便朝着街上一家瞧着最气派的乐坊走去。
进去之后,陈书旷二话不说,豪掷重金,直接买下了一张纹理细密的佳品古琴,又为岳灵珊挑了一管通体碧润的紫竹良箫。
直到二人抱着琴箫回到客栈,岳灵珊还是一头雾水,忍不住追问道:“臭道士,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怎么突然花这么多钱买这个?”
陈书旷将古琴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这才坐下来,将自己的心中所想娓娓道来。
现如今高信躲入衡山,有地位等同于掌门的鲁连荣护着。
鲁连荣此人趋炎附势,早已是嵩山派左冷禅的走狗,人品方面绝对算不上什么良人。
想要让他为了江湖道义把人交出来,无疑是痴人说梦。
而以他们两个小辈的身份,上门要人亦是拂了他金眼乌鸦的面子,就更讨不到半点便宜。
要想从这乌鸦的手里带走高信,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和他同等身份的长辈出面干预。
而衡山派三足鼎立,除了鲁连荣,便是掌门莫大与刘正风。
莫大先生虽是掌门,却是个只顾着拉胡琴玩忧伤的文艺老年,完全没有岳不群那般振兴门派的狂热。
对派中事务向来是能躲就躲,找他无异于对牛弹琴。
唯一的突破口,便只剩下那位“光风霁月”的刘三爷了。
这二位虽皆是当世罕有的音律大家,但各自的喜好却是南辕北辙。
莫大先生的琴声如泣如诉,自诩‘潇湘夜雨’,刘三爷却认为其过于哀靡,是难登大雅之堂的市井俗乐。
二人也因此长年不睦,极少往来。
所以,就算是找刘正风相助,也不会惊动掌门一脉出面干涉,事情也能简单不少。
而且,这位刘三爷为人豪迈,在江湖上风评极佳。
其金盆洗手之时,即便理念不同,可整个正道武林都还是愿意赏脸登门。
甚至在嵩山派指控其勾结魔教时,众人还愿意站出来为他说话。
其声名良好,由此亦可见一斑。
所以,想要找人相助,刘正风的确是当之无愧的最佳人选。
但鲁连荣的势力也同样强大,若是贸然上衡山拜访,势必会打草惊蛇,引起高信的警觉,反而节外生枝。
如此,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刘正风主动找上门来!
而方才,那锦绣坊的掌柜的话也恰好提醒了陈书旷。
既然连衡山派的弟子都常去那戏台听曲,想必刘三爷这等音律大家,对城中的风雅之事也定有耳闻。
若他们能在戏台上,投其所好,奏上一曲惊世骇俗的绝妙乐章,说不定便能引得他主动前来……
“到那时,我们再将高信勾结魔教、败坏衡山清誉之事和盘托出,以刘三爷的性子,定然不会坐视不理!”
陈书旷一口气将自己的分析说完,岳灵珊在一旁听得目定口呆,一双美目异彩连连。
她自小便听父亲讲述五岳剑派的种种掌故,也曾在幼时见过这几位师伯。
可她只向往着江湖快意、行侠仗义,对这其中盘根错节的门派纠葛、人心算计,却是一窍不通。
这小道士看着与自己年纪相仿,却仿佛通晓天下之事,这份见识与谋略,便是自家那些师兄们也远远不及。
‘武当派不愧是当今武林的泰山北斗,教出来的弟子,果然非同凡响……’
她心中暗自赞叹,对陈书旷的佩服又多了几分。
可转念一想,又不禁担忧起来:“你的法子虽好,可刘伯伯是何等人物?以他的造诣,便是宫里的御用乐师也未必及得上他。
你我二人,又凭什么能让他老人家另眼相看?”
“岳女侠所言甚是,”陈书旷含笑点头,“寻常曲目,自然入不得刘三爷的法眼。
不过贫道前些时日偶得一梦,梦中有仙人传授了一段仙乐,或许可以一试。”
“吹牛!才说了几句,又开始不正经了!”
岳灵珊闻言,当即皱起小鼻子,哼了一声,满脸都写着不信。
可嘴上虽这么说,岳灵珊还是乖乖地将那管紫竹箫拿在手中,轻轻摩挲着,显然已是将陈书旷的话听了进去。
“岳大女侠不妨先练练手,寻寻感觉。”
陈书旷见她这副口是心非的模样,心中好笑,当即起身道:“容我一晚,待我将那梦中曲谱默写下来,明日再与你合奏。”
岳灵珊撇了撇嘴,没好气地挥挥手:“知道了知道了,快去吧!你要是敢骗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陈书旷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回了自己的客房。
房内,他铺开纸笔,手持狼毫,却久久没有落笔。
刘正风何许人也?
那是能与魔教长老曲洋互为知己,共同谱写出《笑傲江湖曲》这等千古绝唱的音律宗师。
这两人连广陵散都不放在眼里,这世间寻常的曲子,在他耳中不过是靡靡之音。
想要技惊四座,引他主动现身,非得拿出些惊世骇俗的东西来不可。
陈书旷生于内卷时代,从小就被父母逼着上过各种各样的兴趣班。
琴棋书画都算略懂一些,古琴这一道自然也不能偏废,学过不少简单些的古曲。
但在这等大家面前,恐怕也只是班门弄斧。
现如今,唯一的法子,便是“站在后人的肩膀上”,来给这位刘三爷一点小小的震撼了。
一个豪迈苍凉、气魄万千的旋律,渐渐在他脑海中清淅起来。
“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
陈书旷闭上眼,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信息爆炸的时代,那首熟悉的旋律在耳边回响,胸中顿生万丈豪情。
就是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