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书旷不紧不慢的反问,象一根精巧的绣花针,戳破了岳灵珊刚刚鼓起的怒气。
少女脸上的薄怒瞬间凝固,随即心虚地挪开视线,不敢再与他对望,嘴里却还在小声地嗫嚅着。
“谁……谁让你助纣为虐,帮着那个淫贼对付我!”
声音越说越低,到最后几乎细不可闻,全没了方才的理直气壮。
陈书旷微微一笑,这一路上几番交手,他已看出这少女的品性——行事冲动,但善良天真。
对高信出手亦是出于某种他不知道的原因,绝非恶人。
况且她终究是救了自己一命,把话说开,也免去日后的许多麻烦。
“师门有令,贫道不得不从。”陈书旷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语气里多了几分无奈。
“至于高施主究竟做了何事,惹得姑娘这般动怒,贫道实不知情。”
岳灵珊一听,当即便将高信如何借宿华山,又如何骗了自己师姐的身子之后便弃她而去,险些逼得师姐自缢而死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陈书旷静静地听着,听到她说自己出身华山派时,心中便有了几分计较。
再想起她在擂台上自报“陆大有”的名号,又看着她这不谙世事的天真烂漫,以及这般天生丽质的美貌。
一个名字已经浮现在他心头。
他也没想到,自己初来这方天地,第一个交上手的竟然就是占据全书前一半笔墨的女主角之一——岳灵珊。
但陈书旷并未直接发问,而是故作惊讶,露出几分敬仰之色。
“原来姑娘竟是大名鼎鼎的君子剑门下高足?失敬失敬!”
“家师时常提起,当今江湖,若论武功高强、品行高洁,当世无人能出岳掌门之右!若能有幸得见一面……”
岳灵珊本就对父亲极为崇拜,更以自己是君子剑的女儿为荣。
再加之陈书旷这一番话恳切真挚,看不出半分虚伪。
直听得岳灵珊心花怒放,方才那点尴尬和羞恼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挺起小胸脯,得意洋洋地摇晃着脑袋,脸上只写着五个大字——“你真有眼光”。
陈书旷又夸赞了几句,这才拱手问道:“不知女侠是华山门下哪位高徒?”
“哼哼,我就是你口中那位君子剑的女儿,岳灵珊!”
岳灵珊说罢,更是把下巴高高抬起,险些就要把嘴撅到天上去,只用馀光偷偷一瞄,等着看陈书旷惊讶的反应。
陈书旷听罢,双掌一拍,“呀”的一声惊呼,顺势又是一番夸赞。
“原来是岳女侠当面!贫道眼拙,未能当场认出,实在是罪过。”
他顿了顿,脸上浮现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后怕”。
“当日在沧浪渡,岳女侠侠气干云,那份气场,真如话本中的绝世高手一般!
贫道当时心下骇然,生怕护不住高施主,辱没了师门清誉,情急之下,这才出此下策,动用了石灰粉那等不入流的手段,还望女侠海函。”
陈书旷说着,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庄严起来,认认真真地一拱手,看起来满是发自内心的歉意。
岳灵珊虽听得出陈书旷这番话语中毫不掩饰的刻意恭维,但见他对自己这般敬重,仍是喜不自胜。
在华山上,大师兄也总是变着法儿地夸她,但令狐冲为人轻挑,说出的话也大多油嘴滑舌,听着虽开心,却总是多了几分轻浮。
眼前这小道士却全然不同,言行举止都是方正有礼,不论何时,总不失风度。
倒是颇有几分岳不群的风范。
‘若是爹爹见了他,恐怕也会十分欢喜吧?’
岳灵珊只这么想了片刻,就顿觉有些不妥,赶快摇了摇头,岔开话题道:“你的内功明明这么厉害,又是武当正宗,怎么会险些走火入魔?”
陈书旷闻言,这才猛然想起那十八个要命的木偶,赶忙问道:“姑娘可见过我房中的一个锦盒?里面还装着些木偶。”
“哦,那个啊,我帮你收起来了。”
岳灵珊指了指床头的包裹。
陈书旷长舒一口气,总算放下心来。
岳灵珊见他如此紧张,好奇心又被勾了起来:“不过是些木头人,有什么要紧的?给我瞧瞧!”
“此物有些古怪,姑娘还是不看为好。”
陈书旷随口劝了一句,却没有强行阻止。
他心里清楚,以岳灵珊的性子,自己越是阻拦,她反倒越是要看。
倒不如让她自己去看上一眼,打消了她的念想。
果不其然,岳灵珊听他这么说,反而翘起了小鼻子,哼了一声。
“我偏要看!”
说着,她便蹦蹦跳跳地过去,解开包裹,取出了那个锦盒。
打开盒盖,她随手拿起第一个木偶,凑到眼前仔细端详。
不过片刻,岳灵珊便觉得眼前景物开始扭曲。
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胸口更是烦恶欲呕,心头象是被无数蚂蚁啃噬,恨不得立刻撕开衣衫,伸手去抓心挠肝。
“你这木偶好怪……”
她话未说完,便觉两眼一黑,身子一软,不受控制地朝前栽去。
“小心!”
陈书旷惊呼一声,也顾不得自己还在桶中,连忙起身去扶。
岳灵珊就这么直直地倒进了他的怀里。
“呀!”
少女惊呼一声,只觉自己撞上了一堵温热坚实的“墙壁”。
浴桶里的药水溅出,瞬间浸湿了她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
隔着薄薄的布料,她再次清淅地感觉到对方胸膛滚烫的温度和有力的心跳,更是羞得无地自容,想要挣扎,却浑身酸软,提不起半点力气。
陈书旷无奈,只得一脚跨出浴桶,将她打横抱起,稳稳地走向床边。
怀里的少女很轻,他几乎不费什么力气。
而岳灵珊只觉身子一轻,整个人便悬在了半空。
她下意识地睁开眼,却正好看见陈书旷只穿着一件贴身的小裤,水珠正顺着他轮廓分明的肌肉线条缓缓滑落。
他的绝佳根骨,比方才在水雾中看得更加清淅。
象是有什么东西在脑中炸开,令岳灵珊彻底丧失了思考能力,一张俏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双眼一闭,险些就此晕厥过去。
陈书旷将她轻轻放在床上,便快步走到屏风之后,迅速擦干身体,穿好衣物。
待他再走出来时,岳灵珊也已缓过神来,自己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她见陈书旷又恢复了那副温润如玉、翩翩有礼的模样,想起方才的窘态,不由得又羞又气,娇嗔着埋怨起来。
“都怪你!给我看你的怪东西,害我这么失态!”
陈书旷心中暗叫一声好不讲理,嘴上却是温和笑道:“是在下的不是,让姑娘受惊了。”
岳灵珊见他这副模样,心里那点气又不知该往何处发。
索性撇过头去不再看他,嘴里嘟囔着:“嘴上说得比谁都好听,结果每次见面都欺负我。”
“岳女侠言重了,”陈书旷无奈地笑笑,“你我同属武林正道,自当互相扶助,又何来欺负一说?”
听到“岳女侠”三个字,岳灵珊心中又生出几分窃喜。
她猛地转过头,瞪着眼理直气壮地宣布。
“我不管!你就是欺负我了,所以必须补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