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别人交际从来就没有过好事。
陆盐是这么想的。
至于现在。
她就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就是因为参加了这什么成人礼,自己才遭了这么大的罪。
她勉强抬起脑袋。
可只是这么简单的动作,却让她明显能够感受到一种感觉。
那是疼痛。
从后脑处传来的,让她感到轻微晕眩疼痛感。
大概就是那个地方被平奈突然袭击了吧。
再加之泡了水,所以越发疼痛了。
真是倒楣啊。
她再次叹息着。
小小的脑袋伴随着身下的水位上涨,如同浮漂般在水面上轻微飘动着。
陆盐会游泳,但不管任何人,都不可能在双手双脚都被捆缚住,而且还被绑上重物情况下畅快的游泳求生。
可即使是面临这种困境,陆盐依旧保持了冷静——她尽量控制呼吸,让身体象是气球一样充满气体。
这样一来,尽管双腿被绑上了重物,她的脑袋能够勉强漂浮在水面上方进行呼吸。
但或许现在已经到极限了。
陆盐想。
头顶的暴雨倾盆而来,席卷着细碎的砂石打在她苍白的脸上。
她的确有在控制呼吸,身体也确实有所上浮,但伴随着水位越来越高的现在,她迟早会沉入水底。
就算没有沉入水底,台风所带来的强暴雨与呼啸而过的烈风也在持续带走她剩馀不多体温。
好冷
好痛
陆盐浑身上下都开始感到不舒服。
逐渐袭来的失温症与脑后的疼痛让她开始产生剧烈的晕眩感。
果然她和别人产生交际的时候就从来就没有过好事。
她想到了很早以前的事情。
那是她六岁时,她与其他孩子被绑匪绑架。
她混在人群当中,却被相同年龄的同伴毫不在意的推出做了人质。
那时的陆盐就觉得,自己这种人,或许根本就不适合交朋友。
每次主动进入集体的时候,总是会有一些倒楣事降临在她头上。
这一次也不例外。
明明自己已经刻意远离的人群,却还是落得这么个倒楣模样。
孤身一人难道不好吗?
她的心中涌现出一抹自嘲的情绪。
外界的天气越来越差了。
水位上升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了。
陆盐能感受到。
顶多再过两分钟不,大概再过一分钟,她的脑袋就要全部陷入水位底下了。
到时候不管是仰头还是控制呼吸,对她来说都将没有用处。
这情况让陆盐不得不考虑一件事——人只靠憋气不呼吸能坚持几分钟来着?
因为她很冷静,所以很快就得出了答案,顶多两到三分钟。
两到三分钟过去后,人体就会开始不受控制的痉孪,呛水失去浮力,接着由于缺氧,开始造成不可逆转的脑损伤,随后死亡。
要结束了吗?
在脑袋开始慢慢浸入水中的时候,陆盐如此想着。
但她今年才17岁,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她还不想死。
可就算这么想又有什么用处呢?
她从刚才就试图发出声音,引起别人的注意。
但雨声与风声实在太大了。
在这片没有任何人在意的小密林当中,她的声音只是刚刚发出,就被湮灭在那疾驰而去的飓风与黑夜当中。
她也尝试背着手抠住背后的石壁增加支撑。
但泡了水的石壁青笞滑腻,根本就没有任何着力点。
陆盐心中略微叹息一声。
她明白,自己或许真的要死了。
可不知为何,即将面临死亡的她,脑袋里却冒出了一张人的脸。
不是陆糖,也不是自己的父母。
而是总是坐在她身后,一天到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有着一头茂盛黑发的少年。
为什么会想到这个家伙?
一个疑问从少女心中浮现。
可很快,这个疑问就得到了解释。
陆盐觉得,大概是因为那个名叫南云的少年与自己一样,都透着一种莫名的,与身旁他人格格不入的氛围吧。
是的。
在她转学去离岛高中的时候,她就明显感觉到了。
混在人群当中的南云,与身边其他同龄人完全不一样的氛围。
陆盐认为,那可能是与她一样的,同类的气息。
因此,在南云主动向她搭话,问她借用电击枪的时候,她什么理由也没问,想也没想就借给了对方。
可这个时候想到南云又有什么作用呢?
难不成自己的潜意识里还在渴望获救?
怎么可能?
她有些自嘲地摇头。
姑且不论这个地方离别馆有一段距离。
光就平奈主动袭击自己,并且将自己弄到这种地方的果断态度,她就明白,对方是不可能告诉别人自己被藏在这种地方的。
陆盐抬头望着。
视界已经开始变得扭曲。
周围一切的风声、雨声也已经听不见了。
她发出了有些痛苦的呻吟,脑袋开始沉入水中。
大概是濒临死亡的原因。
周围的一切事物的影子,在水中开始变得逐渐虚幻。
陆盐渐渐地感到了缺氧带来的窒息感。
往日的回忆开始如同走马观花在脑海中浮现。
都怪南云。
陆盐心想,如果不是帮他解围,自己就会直接隐身待在主馆,压根不会来别馆。
陆盐又想到自己姐姐每天晚上都会和她说起南云的事情。
听她说,虽然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但是南云帮她解决了黎静的事情。
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浮现上心头
她想,南云会不会来救自己?
可很快,她就又否决了这个想法。
怎么可能呢?
陆盐想。
如果自己要是死了,以南云的性格,估计连伤感的表情都不会有,只会淡淡地‘喔’一声吧。
她是知道的,因为南云与她是同类。
如果是南云死了,她估计也只会轻轻地‘喔’一声吧。
回忆开始慢慢的黯淡下来。
陆盐开始感到痛苦了。
肺部已经在不自觉地呛水了。
真要结束了啊。
她如此思考着。
正当她觉得自己大概会死得很难看的时候。
她的眼睛第一次瞪大了。
因为她发现了不同寻常的事情。
就在她的头顶。
好象有光亮渗透了下来。
紧接着是什么东西跳入水中的声音。
水面下,大概是呛水的原因,陆盐感觉自己的大脑好象都停滞了。
因为眼前大概是让她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景色。
白色光柱从上方射入水层。
有个影子从最上方游了下来。
透明的水泡上浮。
被周围白色的光折射得色彩缤纷。
一切都如同梦境一样斑烂。
而在水底的她终于看清楚了。
那是一个白衬衫少年的影子。
就在这一片色彩斑烂的世界当中。
有手伸了过来。
“咳咳咳!!!”
重新回到水面的陆盐大口大口的咳嗽着。
刚才白色的光是头顶众多过来查找的,少年少女们打来的手电筒的光。
所有人都焦急地发出呼喊,光线炫目。
可陆盐却没有在意所有人的目光。
就连姐姐陆糖焦急呼喊的声音。
她都已经听不见了。
某种异样的情绪让她忽略了一切。
她只是瞪大了黑色的双眼,怔怔地看着将自己紧紧抱住的少年。
“没事吧?”他茂盛的黑发湿漉漉的,用她早已听腻了的,独特的,温和慵懒的声音问她。
“你…”她张了张嘴。她想问对方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啊…这种时候就不要在意肢体接触了吧。”大概是担心自己会对他动手吧,少年下意识躲了一下。
“……”陆盐抿了抿嘴唇,有些无语。
自己在这家伙眼中是那么无理取闹的人吗?
“我双手双脚都被绑住了,打不了你。”她说。
“是吗?”这下南云放心了。
他转过身,大声呼喊上面的人把绳子放下来。
可很快,他就感觉到了陆盐的视线。
黑发少女好象在盯着他看。
那是一种欲言又止,有些踟蹰的视线。
“怎么了?”南云问。
“不…没什么…”
她把脑袋偏过去了。
“谢谢。”
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