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密室杀人。”
沉青说完后,把手放在桌面上,期待着南云与妹妹的反应。
可妹妹对这种打打杀杀的话题并不感兴趣。
南云也只是‘喔’了一声后,便淡淡地低头继续吃饭了。
“喂!你们怎么回事?!”
沉青轻轻地拍了拍桌面:“这可是密室杀人哎,你们小时候难道没看过《名侦探柯南》吗?”
“没看过。”南云说。
“人家小时候看的是《熊出没》。”妹妹回答。
沉青没再说话了。
她只是‘啧’了一声,这会儿她心里大概在想,00后可真是没有浪漫的一代。
南云用筷子刨着碗中的米粒,看着米粒被西红柿猩红的酱汁搅拌,变得粘稠。
他知道,沉青估计是觉得这个话题可能太血腥了不适合在他们面前提,所以想用‘浪漫’这个词语来冲淡一下其中蕴含着的血腥味儿。
但南云觉得,人都已经死了,不应该被娱乐化。
将碗里的米粒刨完,南云站起身去洗碗。
同样吃完饭,将碗筷递给南云的沉青伸了个懒腰,百无聊赖且神经大条的她又有了个想法。
她笑眯眯地看着有点犯困的南云妹妹,食指伸出,白淅粉嫩的肤色在白炽灯光下散发着柔和的亮彩。
“这样吧,小鸟,我们用这次的密室案件为蓝本,来玩个推理游戏好不好?要是能够推理出来,我就给你奖励。”
“奖励?不管什么都可以吗?”
虽然对打打杀杀的话题有些害怕,可妹妹一听见奖励就来了精神。
“不错,只要是在我的经济能力允许范围内。”
沉青笑嘻嘻地点头。
随后,她开始诉说整个案件的经过。
案发地点在离岛一处小区6楼,两名死者是在家中起居室被发现的。
凶器是一柄遗落尸体背部的菜刀,可能是害怕行凶时刀柄脱落,在刀柄处发现了粘合刀柄的塑料粘合剂。
被发现的时候,尸体的死亡时间已经超过4天。
盛夏的天气,尸臭味本应更快弥漫的,但被害者的家中一直开着空调,这在一定程度上延缓了尸体腐烂。
显然,这是有人刻意为之。
死者为一男一女,死去的女性姓杨,今年39岁,男性今年16岁,两人为母子关系。
男性的尸体被发现在沙发上,身上多处捅伤,看样子应该尝试与犯人发生过争斗。
女性的尸体则以趴倒的姿势倒在厨房,身体只有一处刀伤,也是唯一的致命伤——背部插着的作为凶器的尖头菜刀。
想进入厨房,就必须要经过起居室,由此看来,女人应该是在儿子被杀后才被杀害的。
而接下来的事情就诡异起来了。
由于处于离市旧小区。
小区内部其实并没有安装监控,且根据居住在小区的居民反应,当天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物进入小区内。
再加之门窗锁住,房间门锁也从内部反锁,没有被暴力破坏或者被撬锁的迹象,整体呈现出密室状态。
整个案件的发生与经过无比诡异。
看上去就好象存在一个隐形能够穿墙的犯人先是潜入了被害者的公寓,与男子扭打一番后将其残忍杀害,再将其母亲杀害。
那么问题来了,犯人究竟是如何行凶的?他又是如何在密室中将人杀害,再从密不透风的密室当中抽身离去的?
沉青说到这里的时候,窗外的光线刚好黯淡了下来。
妹妹皱着眉毛,细长的眉毛一挑一挑的,思考着。
若是按照沉青的分析,存在着某个犯人。
他通过某种未知的手段,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屋内,先将起居室内的16岁少年杀死,再将处于厨房当中的母亲杀掉离开,再通过某种未知的手段,将这个杀人空间,以密室的形式保存下来
这个考虑方向是比较合理的,唯一搞不明白的是犯罪者的密室手法——对方到底是通过什么样的手段,杀完人,从门外将门内反锁,制造密室再离去的呢?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
她皱着眉毛,绞尽脑汁,反复思考。
到最后,她双手往前一伸,趴在桌面上,雪白的脸孔满是疑惑:“好难啊,完全没思路。”
是啊。
既然密室整体呈现出反锁状态,那么犯人又是怎么从密室中出去的呢?
难不成是从窗户顺着排水管爬出去的?
这也有可能,那种老式小区都有外放的排水管。
但那可是六楼。
而且若是六楼往外爬,附近的居民又不是瞎子,怎么可能那么大的一个人都看不见呢?
那么时间难道是夜晚吗?
如果是夜晚,附近的居民确实有可能看不见。
可沉青刚才也说了,门窗也是紧锁的人类怎么可能从窗户出去还能把门窗反锁死呢?
这简直就是近乎完美的密室环境。
她在那里咬着食指苦思冥想。
正巧这时,南云洗完碗筷回来了,看见妹妹咬着食指,眉头紧锁的模样,好奇地问道:“怎么了?”
“呼呼,南云,正好你也回来了,刚好!”
显然,沉青对她无坚不摧的密室理论相当有自信。
她将刚才的密室事件再度重述了一遍。
同时满脸期待地看着面前的南云。
印象里,这个目光温和且平静的少年,似乎没在她手上怎么吃过瘪。
这一次,好不容易有次机会,她怎么能够放过?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露出认真表情,仔细听她说完的南云,只是想了想,便用他那独特的,带了点淡淡慵懒意味的声音开口了。
他说,或许,杀人的并不是某个不存在的犯人,也根本不存在什么密室杀人。
杀人的人,是杨姓母亲。
两名被害者从头到尾都是在‘互相杀害’。
在说到‘互相杀害’这个词语的时候,南云的声音停顿了一下,让原本准备看好戏的沉青的心脏也跟着咯噔了一下。
首先是少年在起居室里与犯人搏斗,他的身上被捅入数刀,最终被刺入关键部位身亡,到这里其实并没有什么问题。
可问题就在于母亲的反应。
自己的孩子在起居室里与犯人搏斗,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身处于厨房的母亲又怎么可能没有一丁点反应呢?
正常人如果身处于那种环境,应该也会与歹徒搏斗吧?
但事实却是,身处于厨房的母亲身上只有背部一处刀伤,除此之外,身上没有其他多馀的伤口。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
那么就是犯人进入房间后,第一时间潜入厨房将母亲杀死,可这并不能解释凶器最后为何留在了母亲的背部。
且犯人既然能够悄无声息的潜入厨房,那他不应该更直接一点,悄悄地将待在起居室的儿子杀死吗?
要知道,要进入厨房,就必须要路过起居室。
沉青的猜测或许开始就不对。
这从开始就是就是一场谋杀,而且还是一场母亲针对儿子彻头彻尾的谋杀。
他将自己的想法完全说了出来。
房间中的温度,随着他话语落下后骤然下降。
听着南云的话语,原本只是想着随便找了个话题的沉青,她笑不出来了,她的表情变得震惊,感到有某种东西象是爬上了自己的背脊,有凉气升了起来,脑中象是闪过了亮光。
沉青意识到自己好象抓住了什么东西,又好象什么都没有看清。
难不成自己的猜测真是错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个母亲为什么又会被杀呢?”她忍不住问南云。
是啊,既然已经将儿子杀死,那为什么作为凶手的母亲又为何会以背部被捅入菜刀的姿势,死在厨房呢?
如果要说自杀的话
可一个人的手,不管以任何姿势,都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力气,倒转过来,并且将菜刀以正握的手势,捅入自己的背部,人体的皮肤根本没有那么脆弱。
“或许,秘诀就在刀柄的粘合剂上。”
南云起身,一边收拾着桌面,一边顺手将置物架上的尖头菜刀拔出,看着刀锋倒映出的冷光,说道。
在将儿子杀死后,母亲将菜刀通过塑料粘合剂勉强固定在洗手池边缘,接着整个人对着刀尖,向后倒去。
伴随着血液争先恐后痛过创口逃离身体,失去力气的人体缓慢地向前倒去。
接着,由于粘着剂那个时候还没有完全凝固,被尸体带动了,就这样留在了尸体的背部。
如此一来——
哐!!!
锋锐的刀尖被南云插入置物架。
便能够解释菜刀为何留在尸体背部。
“可真会这样吗?”南云的话,让沉青觉得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她的喉咙,她感到有点缺氧,某种特异的东西在和自己对话:“如果真的想要自杀,不应该手持菜刀象这样吗?”
她做出了双手握住菜刀,像腹部捅去的动作。
是的,想要自杀的人不应该选择这种更简单,更没有痛苦的方式吗?
为何杨姓母亲要费劲的将菜刀粘合在蓄水池的边缘,再背撞刀尖以此自杀呢?
这是多么诡异的行为啊
而且她杀人以及自杀的动机又是什么呢?
根据对邻居的调查,杨姓女子早年丧夫,好不容易才将儿子拉扯长大,他们母子之间关系相当亲密,完全没有杀掉自己孩子的动机。
南云的推理或许在案情上说得通,可于道理却解释不通。
整个案件依旧透着古怪诡异的气氛,简直简直透出与最近发生的少女连环失踪的案件一模一样的氛围
都是莫明其妙发生,莫明其妙,没有一丁点征兆的行凶,没有一丁点征兆与动机自杀。
而当她这么提问的时候。
刚刚还发表着自己看法的南云只是温和地笑着擦了擦手掌上水珠:“我不清楚啊,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
是啊
这只不过是17岁高中生的猜测而已。
现实当中,为了避免冤假错案,警方办案不可能仅仅倚靠着如同高中生侦探推理小说那样,只靠着推理、猜测就能够将案情推进,必须要有切实物理证据才能结案。
可即使是这样,沉青还是从面前的少年身上感到了一种类似于毛骨悚然的震惊。
因为从听见她对案情的分析,讲解,再到少年的思考,讲述,这期间仅仅不过三四分钟罢了。
而也就是这仅仅三四分钟的过程,可能平常人都还搞不清楚的巨量信息,南云却能说出一套无比完整、简洁的推理。
这本身,就极为异于常人。
沉青沉默了。
因为她其实早在南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隐约察觉到了的。
自己的侄子,与普通孩子不同。
他身上有种,超出常人理解的特质。
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天。
蝉鸣聒噪。
刺眼的阳光通过树叶,在地面撒下一个个圆形的光斑。
院内的孩子们都在树下玩耍。
他们将滚烫的热水灌进树下的蚂蚁洞,嬉笑看着这些脆弱的生命在透明灼热的水汤中挣扎。
而南云只是站在旁边,用温和的笑容看着这一切。
坐在院边的沉青有种奇怪的感觉。
她能够感觉到。
明明南云正看着孩子们笑。
可他的眼中却没有任何笑意。
那些孩子们看虫子的眼神,就和南云看他们的眼神一样。
没有任何不同
可从某个时间段开始,那种眼神就消失了。
沉青觉得,象是动物学会了伪装,在一日一日长大的过程中,察觉到自己与身边其他人不一样的南云,也学会了某种伪装的策略。
她想,这个世界上或许真是有天才与异才存在的。
而自己的侄子或许就是其中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