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来到这个世界就是有自己要完成的事情的。
它从小就烙印在基因里,大脑之中。
直到某个瞬间,某个时刻,有什么东西触动到这个人,脑子里、基因当中烙印的东西开始运作,感到触动,感到难以自拔的感动,人便会为之行动。
有些人将这种东西称作‘梦想’。
可生活总那么郁郁不得志,现实闪铄着苍白的冷光,轻而易举就能将人体分割成好几块,而坚强的人们将自己被分割的身体一块一块拼装起来,在这个过程当中,他们也渐渐地忘记自己一定要做的事情。
南云觉得,自己大概一定也有要做的事情,所以才会来到这个世上。
或许是把某个人,亦或是某个团体杀掉。
有本悬疑小说里说过——有些人本就如此,生来就是要杀人的。
在平常的日子里,他们伪装成正常人,混迹在人潮中,只有到内心炫目,无法压抑的欲望浮现而出时,才会猎杀身边的人类。
那大概是在南云17岁,高二这年的时候。
从小与他相依为命的妹妹被人绑架、失踪了,一直到他25岁那年都没有被人找到,并且不只是妹妹,另外数名与妹妹年龄相仿的妙龄少女也相继失踪,这就是震惊国内的离市少女失踪案件。
为什么只提到25岁呢?
南云抬起脑袋,白淅的手指反复摩擦着手边的匕首,旁边的木质椅上搭着他17岁的校服,哐啷哐啷的,旋转的老旧电风扇无一不在昭示着一件事——他回来了。
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反正大概是人力无法想象的事情,他重新回到17岁这年。
17岁的身体里装着25岁的灵魂,这是一件多么让人感到徨恐不安的事情啊。
可他仅仅只是花费一天便理清了事情的现状。
南云翻转着手里的匕首,他觉得,这应该是老天爷给了他一次机会。
给了他一次报复的机会。
之所以说是报复而非复仇,是因为南云其实对妹妹实际上并没有什么特别亲密的感情。
在妹妹失联后的一年,父母给她举办了葬礼。
葬礼上的南云并没有多少感触,失踪一年妹妹的脸孔,早已在他记忆中变得灰白且黯淡了。
可他只是想到,将自己妹妹绑架,可能已经将其残忍杀害的那个人或者那个团体,或许还顺利地活在这个世界上,还畅快地呼吸着,感受着这个世界一想到这一点,当时18岁的他内心就被一股极其强烈的,猛烈的恶心与厌恶给席卷了。
他有种冲动,觉得自己一定要找到那群人,然后杀了他们。
这一定是他生命中要做的事——不得不做的事情。
那7年后,他一直潜心调查着,顺带还考上了以无比优异的成绩进入了相当有名的医科大学。
然而水珠混入大海当中是难以找寻的。
犯下惊天案件后,离岛少女诱拐失联案件的犯人便象完全消失了,再无任何声讯。
单一的个体混杂在人潮之中是难以发现的。
可即使如此,南云依旧没有放弃
手掌缓缓地翻转过来。
锋锐的刀面映照出他黑色的眼珠,在依稀晨光中闪铄着光亮的刀面,好似在呼唤什么,又好似在渴求什么,或者说是,他从这由刀面构造的虚幻中,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呼唤自己。
南云能感受到,自己的内心,正因为这耀目的光,微微颤动着。
“阿云哥,阿云哥。”
有活泼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匕首被他放下,他站起身,将窗户完全推开。
夏日清晨略带清爽的空气一拥而入,将房间内25岁男人的腐朽气味吹得拂散开来,澄澈的天空远处挂着薄薄的云彩,庭院内浮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他往下张望。
妹妹正站在庭院中央,旁边牵着阿黄,看见他的脸,那张乳白,泛着红晕的小脸立刻兴高采烈起来,挥着白净的小手:“哈喽”
她背后的马尾连带着一晃一晃的。
“我不是说了不要给我带早饭吗?”南云说。
妹妹没有回答南云的话,偷偷观察着南云的反应。
看着窗边的南云轻轻地叹了口气,从楼上来到她身边,她才喜笑颜开。
妹妹很小的时候就黏自己。
听父母说,妹妹小时候特别爱哭,只有待在他身边的时候,那张肥肥的婴儿脸总是会先愣了一下,然后‘咯咯咯’的握住哥哥的一根手指,笑起来。
父母都因为这个现象感到惊讶。
南云觉得,这大概是妹妹有着异于常人的感知能力。
她能从人群里发现那些有着特异素质的人。
“最近课业怎么样?”
南云嘴里塞着包子的声音有些含糊,有点难以下咽。
旁边的妹妹看着他的模样,甜甜地笑了起来,接着还把豆浆递过来:“还好。阿云哥呢?”
“马马虎虎吧。”南云歪着脑袋,他不知道为什么妹妹突然笑了起来。
让一个25岁的灵魂重新接触高中的知识确实有些困难,但他的底子不错,学力提升的很快。
可很快,他皱了皱眉:“我之前不是让你不要带阿黄出去散步吗?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阿黄是一条中华田园犬,明明一身白毛,可妹妹还是喜欢叫它阿黄,此时它正欢快地绕着南云打着转。
可这些都不是重点,让南云皱眉的是,明明已经和妹妹说过外面不太平,对方却还置若罔闻的态度。
他的语气有些重,可他却觉得有必要。
他看见妹妹的身体颤了一下。
然后,他就听见了。
“因为…人家,阿云哥最近每天都很晚睡觉,想让阿云哥多休息一会儿。”
她的声音有些委屈。
南云沉默了一瞬。
最近因为忙着回忆七年前的细节,以及做好调查,他放课回家后晚上经常出门。
想必是发现了这一点,所以妹妹才想着帮他减轻一些负担吧。
她不知道最近自己在忙什么,她也很乖巧地没有问他,只是她心里隐约知道,哥哥要做的事情,或许自己根本就帮不上忙。
对于这个十多岁的小女孩来讲。大概让他多休息一会儿,就是她能绞尽脑汁可以想到的最好的,帮助他的办法。
南云沉默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
妹妹才听见了少年那声轻微的,宛若晨风般的慵懒叹息。
“下不为例,约好了。”
“恩!”
陆盐满身疲惫地从教室外走了进来。
清晨的冷风让坐在前排几个还在趴着补觉的男生不满地抬起头。
可当他们看见陆盐的脸孔后,都下意识,不约而同地低下脑袋。
陆盐有着一张端正的脸孔,如雪白淅的脸孔,乌黑的长发,在离岛高中相当有名。
陆盐是去年从离市搬入离岛的,听别人说,她把一个同寝室的女生一根手指掰断了。
为了平息事端,她作为富商的父母,才将她从离市的高中转入离岛高中。
因此,她只是刚转入离岛高中,就掀起了学生们一阵讨论。
可不管别人是如何讨论自己,陆盐都没有在意过他人的目光。
即使有人主动上来搭话,她也只是板着张脸,翻看着手里的书本,爱答不理。
许是这种眼高于顶的态度让班级内的人有些不太舒服,有次她在角落看书的时候,有人走上来,将她的书抽走,时不时嘲笑两声‘书呆子’的时候,陆盐抬起了脸。
“你是在找茬吗?”她如雪般的侧脸抬起,好奇问道。
“是啊。怎么了?你生气了?”
带头的女同学这么回答了,还带着得意的笑。
“没有喔。我没生气。”陆盐也笑了。
然后陆盐就揍了她。
揍得她满头都是血。
有人瞬间就惊慌失措地叫了起来:“流血了!快把老师叫过来!”
再后来的事情,南云就记不清了。
只记得那次之后,整个高中就将少女孤立不,与其说高中的学生孤立了她,倒不如说是她以一己之力孤立了整个高中的学生。
南云一般来说是不会和这种问题少女主动扯上关系的。
可那又是不可能的。
南云默默地看着少女在他前面坐下的,笔挺纤细的背影,盘算着日期。
因为大概是从今天开始往后一两个星期,或者是两三个星期吧。
七年前的事情,南云记得不是特别清楚了。
陆盐失踪了。
事件发生后,不只是警方,就连她的富商父亲请了不少专业人员过来调查,可结局一样。
陆盐确确实实失踪了。
在这个她曾留有存在痕迹的地方。
与自己的妹妹一样,在这个闷热而焦躁的夏日小岛中消失了。
可现在她还活着。
虽然这么形容有些不太人道,但他可能是等待猪,或者狗被挂上屠钩的刽子手吧。
南云是这么认为的。
她是一条活着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