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气喘吁吁，但脸上依旧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对众人道：“确定了，确定了！原来秦将军他们这次带回来的，是不得了的宝贝！”
如霜与几位小姐立即停下了手中的活，抬起头。
“你怎么知道的？”
“什么宝贝？金银还是珠宝？”
报信女子摇头：“从一个当值的士兵口中得知的，不是财宝，而是先汉的天书，还有什么永远不灭的炉子，之类的武器！”
闻言，众女的神色就沉了下来。
一名年纪稍大的黄衣女子轻声斥责：“别胡说八道，什么乱七八糟的炉火，你可别被一个区区值班士兵给骗了。”
“就是。”另一名素衣女子接话道，“我们再不济，也不能被一个普通士兵三言两语迷惑，只有嫁给秦将军那种人，才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你可别忘了！
报信女子急道：“就在刚才，秦将军带人在工坊那边演示新武器，很多人看着呢，说是一种神臂弩的新武器，能够在二百步射穿胡人的皮甲，
听说还有别的武器，能把羌太子都给炸飞，大家私底下都在传，说秦将军是天命所归，连上古先贤都在显灵帮他呢！”
营房内陷入了一片短暂的寂静，几位官家小姐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与难以置信。
“羌族太子？”如霜手中的针差点扎到手指，她记得父兄曾经提到过，说羌骑凶悍，其首领之子也是勇猛残暴。
她口中喃喃自语：“若真如此，那这山谷，恐怕就不仅仅是乱世中一个避难的角落了”
众女闻言，神色中尽是复杂。
如霜放下手中衣物，缓缓站起身，走到营房边缘，目光越过简陋的栅栏，望向外面烟气袅袅，隐约传来叮当锻捶声的工坊区。
当初，在宫宴之上，她们还怜悯这位秦将军朝不保夕，认为他空有勇武，在这乱世之中难成气候，远不如嫁给新帝有前途。
包括她们之前所学的一切，琴棋书画，歌舞仪态，都是为了在朝廷之中争得一席之地。
可现在呢？
她们抱以期待的朝廷腐朽崩坏，她们曾经轻视的武夫，却在这绝境中开辟了一片基业。
在这里所看到的，不是宫廷的勾心斗角，也不是随时被胡人劫掠的恐惧，而是实实在在能保命，甚至可能驱逐胡虏的希望！
巨大的反差和失落感揪住了如霜的心，她再次想起，如果当时不是自己羞辱秦烈，或许就不会有如此的遭遇。
“如霜姐姐，你怎么了？”旁边一名年纪稍小的年轻女子，见她神色不对，小声地问。
如霜回过神，轻摇了摇头，嘴角泛起苦涩的笑意：“忽然觉得，我们以前在京城里学的那些东西，真的没什么用了。”
说完，她重新坐回原位，拿起那件未补完的粗旧衣服，穿针引线的动作比之前更加坚定，有力。
她轻声对自己，也是对同伴们说：“在这里，想活得好，想被人看得起，光会以前的绣花吟诗是不够的了。”
一股微妙的变化，在这群曾经养尊处优的官家小姐心中悄然滋生，有对秦烈的敬畏，也有对自身价值的重新审视，以及不甘人后的倔强。
试验成功后，新式武器神臂弩全力投入生产。
又过了数日，匠作营日夜赶工，但因为技术熟练掌握度和初期容错率需调整，只赶制出了三十架。
当这批闪烁着冷冽寒光，结构精密的箭弩被摆放出来时，闻讯赶来的将士们无不发出惊叹，个个眼神灼热。
他们看到的不只是武器，还是在战场上活下去的保障，以及建功立业的利器！
但这份喜悦很快被现实的争执转化为纷争，只有三十架的弩，该怎么分配？
重新整军后的秦军队伍，人数比之前壮大了两三倍，已经接近万人规模了。
一名老兵带头，对着正在清点的军需官道：“还用问吗，咱们跟随将军最早，尸山血海里爬出来多少次，这神臂弩，不归我们老兵归谁？”
他身后的老兵们虽然没说话，但挺直的胸膛和理所当然的眼神，已经表明了他们的心思。
然而，这话立马引起了另一边人群的不满，最近才升作伍长的雷豹，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他上前一步，强压不快，对众老兵道：“我等虽然新入军，但并非没有出力，如果我们也能驰骋沙场，建功立业的功绩也不会少，分兵器这件事，我认为不能区别对待。”
闻言，他身后那些新兵，也都窃窃私语，脸上都写满了不服气。
徐天罡旧部的几名将领也在其中，他们低声窃语：“我们不图回报来山谷帮忙这么久，理应也有点赏赐吧。”
“那秦烈或许不会，他第一时间肯定照顾他那帮老弟兄，况且我们都还没正式编入秦军，怎么会给我们。”
“可是每次御敌，我们都有出人出力的啊！”
这一幕，不仅仅发生在基层。
就连核心将领之间，也因职责和私心，发生了分歧。
负责正面进攻，常常需要硬撼胡人的王猛，瞪着一双牛眼，嚷嚷道：“这弩射得远，威力大，正好先配给我们先锋营！上阵前先射他娘的几箭，能少死多少弟兄！”
负责后勤，警戒，巡逻的李敢有些不服：“现在胡人又不大规模攻山，都是山中小规模冲突试探，如果我的哨探有好武器，更能探明敌情，狙杀敌军，目前对全军作用才更大。”
甚至连赵虎麾下，负责中军护卫的军官也忍不住开口：“中军与将军是全军根本，护卫军装备应该最精良才对。”
没多久功夫，场上的争吵味就越来越浓，各方都据理力争，寸步不让，倘若非军纪约束，都要现场动手了。
秦烈站在远处高台，望着这一幕一声不吭，眼中却一片深寒。
他脑中快速盘算，眼前所见，皆是军中之疾。
不管是老兵，还是李敢和王猛，乃至赵虎都是老弟兄，一切以他们优先情有可原，可如果助长这种心态，以后必然会变成排挤人才，固步自封的顽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