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烈抱了抱拳,动作有些僵硬:
“陛下,臣秦烈,愿率所部将士,于城外建立险要营寨,与此城成掎角之势,共同抵御外敌!”
此话一出,官员们面露惊疑,随后交头接耳。
秦烈前天才被处死来着,这么快就又要精忠报国?
在场的徐天罡,李清风等老臣闻言,先是赞赏,然后表情转为忧虑。
国难当头,若秦烈真不计前嫌,挺身而出,实在是大幸!
但城外凶险,当初调老兵营外出,也不过是朝廷党派斗争的结果。
现在秦烈主动请缨,等于以身做饵,太过凶险。
但掎角之势,又确是守城正道,如果城外有一城寨呼应,胡人攻城必定瞻前顾后,不敢用尽全力。
这是好法!
观满朝文武,除了秦烈,也没人能当此大任了。
一旁的秦渊看着这一幕,脸色紧绷着。
身旁一名文官问秦渊:“秦大人,您儿子刚从鬼门关回来,怎么又要出去送死?”
秦渊冷淡一声:“惺惺作态罢了,不过是以此博取陛下信任。”
方才那群官宦少女,再次低声议论起来:
“姐妹们看到没,这秦烈果然没好命,城外刀枪无眼,他这一去,九死一生吧!”
“若真嫁给他,等着当寡妇吗?”
“是是是,大家别忘了,他前日阶下囚,今日能站在这里,不过是陛下和太后用他抵挡胡人罢了,
鸟飞尽,良弓藏!这个道理谁不懂,等胡人退了,他的下场如何,还用想吗?”
“对,选男人,尤其是选夫君,可不是看一时意气,他这等武夫,看着风光,实则命如浮萍,朝不保夕的。要论前途安稳,荣华富贵,不还得嫁入皇宫吗?”
说着,众女目光转向龙椅上的年轻新皇,脸上满是向往与野心。
潇元启眼中闪过一丝惊愕与狐疑,但很快嘴角扬起一个几不可查的弧度。
不管秦烈耍什么花样,都是死路一条。
主动请示出城,就是主动往刀口上送,即便不死在胡人刀下,等战事结束,手下兵士也打完了,还不成待宰的羔羊吗!
潇元启按奈住内心之喜,沉吟道:“秦将军勇武过人,定能当此大任,准了!”
秦烈继续道:“臣本部兵马久经苦战,兵源匮乏,还望陛下拨臣一万兵马,随我守外围。
此话一出,整个大殿的气氛瞬间便凝固了,潇元启的脸色更是刷的就阴沉了下来。
席位上,李敢嘴巴微张,不可置信的轻推了身旁王猛一把:“将军怎么回事,要一万兵马,狮子大开口呀!
整个城,兵马加起来不足三万,他要走一万,潇元启不得说我们拥兵自重,意图谋反呀!”
潇元启目光死死盯在秦烈身上,袖袍下的手紧紧攥起。
片刻后,他压低声音看着秦烈道:“朕会拨你粮草军械,至于兵员,卿可自想办法,而且你不用担心,城池距离你营寨不过三十里,随时可发兵救援。”
闻言,秦烈心头冷笑。
不给就不给,还说得这么好听,倘若自己真的危机,能来救他才怪,潇元启只会冷眼旁观,看他被胡人杀死,也决不可能来救。
但嘴上,秦烈还是故作恭敬:“陛下,若外围有失,那真是唇亡齿寒呀,若陛下不同意,还请给我五百工匠,并且
各军中年过四十的老卒,伤愈归队但战力不复从前的士兵,以及牢狱内待处决或服苦役的死囚,都交给臣带出去,
让我可以用来建堡,设伏,构建工事。”
听闻此言,全场人都觉得不可思议,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刚才敢要一万兵马就算了,现在的要求更是不可理喻。
秦渊听完咬牙:“逆子!早知如此,当初若真心向陛下归顺何至于此,现在才想重新立功赎罪,还想带走一万兵马,陛下怎会同意!
落得带个老弱病残,贩夫走卒出征的下场,丢人!愚蠢!”
李清风皱眉低语:“老卒,伤兵,死囚,秦烈为何会出此言?他是本就认为要精锐会被猜忌,所以令可要这些废物?”
一旁的徐天罡望着大殿上,秦烈那看似卑微却挺得笔直的脊梁,心头却涌上一股悲愤与酸楚。
“国家落魄至此,忠臣救国无奈!”
徐天罡摇头轻叹:“他知道陛下不可能给他重兵,所以他令可要这些人来与胡人一战!”
徐天罡听到的,不是狂妄,不是算计,而是悲壮的无奈与担当。
潇元启听到这个要求时,却是陷入到错愕与荒谬之中,许久,未有回应。
秦烈也不说话,就这么等着。
他知道此时潇元启内心是万马奔腾,一方面不会相信自己为他忠心,所以绝对不会给自己重兵。
另一方面,都求到这个份上了,而且大敌当前,不可能啥也不给。
所以秦烈猜测,他的第二个要求会被答允。
所有人都注视潇元启,看他如何决断。
可过了好半响,潇元启都只是冷着脸不发话,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就在这时,徐天罡沉稳走到大殿中央,迎着所有人的目光,进言道:
“陛下,臣以为秦将军所言极是,我愿意拨本部两千兵马支援秦将军,一切都是为了护城,击退胡人。”
此话一出,大殿众人脸色再度一变。
潇元启猛的转头看向徐天罡,仿佛遭到了背叛一般,惊怒开口:“徐国公!你这话什么意思!”
徐天罡挺直了脊梁,声音依旧坚定:“大敌当前,臣以为秦将军所言极是,臣可派部分兵马协助秦将军。”
“好了!不要再说!”潇元启震喝一声,“朕自有打算,什么工匠死囚秦烈拿去,兵马调遣我日后自有分寸!”
见皇帝当众发怒,所有人都屏息了。
徐天罡还想说什么,但望着潇元启怒不可遏的神情,只能将话暂时忍下。
“臣领旨!告退!”
得到了想要的结果,秦烈一刻不等,直接转身退出大殿。
李敢几人迅速离席跟上,一起出了王宫。
几人替秦烈鸣不甘:
“将军如此求他,这潇元启还如此做作!还真把他当回事了,如果不是将军,大夏早亡八回了!”
“别看他坐那龙椅,以后咋们把他扒下来!”
秦烈脸上却是笑了。
“将军,你笑什么?”李敢不解。
秦烈满脸讥讽与幸灾乐祸,低声道:“我根本就没打算要他的精兵强将,野外求生,精兵强将有什么用?
哪里有工匠实在?
我要的就是那五百个,能够让我们军队在山间荒野活下来的,给我们建房屋,修水利的工匠师傅!
还有那些老兵,虽然战力不强,但他们中有人是木匠,石匠,厨师,而且经验丰富,熟悉山林,陷阱,火药配置!
这才是我们需要的人!”
李敢几人猛的一震,幡然醒悟,随即眼中焕发出光彩!
他们本来的计划就是逃入深山另起炉灶,精兵强将的作用,确实没有老兵和工匠大!
至于死囚,
夏王朝昏庸,含冤入狱之人何其多,只要给他们戴罪立功的机会,什么冲锋陷阵他们都愿意干。
秦烈继续笑道:“我就是先开口问他一万,他一定不会给,再问他要工匠老兵,那样的场合,他这么要面子能不给吗?”
他拍了拍李敢肩膀:“好了,现在我们是奉了皇命要人,限你们两个时辰之内,给我把人找齐,我们快速出城,与赵虎汇合!”
“遵命!”
众人齐声应和,当即转身散去。
望着手下众将跑远,秦烈又转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奢华宫殿。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到极致,嘲讽到极致的弧度。
他抬起手,不屑的,用拇指的指腹,轻轻掸了掸另一只指甲上的灰尘,然后转身离开了这里。
离开王宫后,秦烈静候了两个时辰,待
李敢和赵虎完成任务返回,秦烈立命部队启程出城。
队伍走在街道上,秦烈命人竖起招兵旗,安排人到处呐喊:
“奉皇命招兵!”
“老兵营扩编!待遇从优,三餐管饱,杀敌立功者,另有赏赐!”
“愿建功立业者,速来!”
城中百姓多食不果腹,看着老兵部队拉着一车车的粮食,又听说是奉了皇命,很多人安奈不住跑了过来。
就这样,从城中出来后,队伍直接招募了两千流民青壮。
李敢骑马来到秦烈身边,看了一眼身后长长的新兵队伍,担忧道:“将军,如此大张旗鼓,不怕朝廷问罪吗?”
秦烈不以为意:“刚才潇元启不是说了吗,我可以自己想办法搞定兵源,这是他说的,我只是奉命行事。”
“这”李敢嘴角一抽,总觉得理由牵强,“如果他们以后拿这件事抓我们把柄呢,或者来问罪呢?”
秦烈看向他:“我们以后都不回来了,还管他问不问罪的,难道你还想回来吗?而且潇元启忙着开派对呢,哪有空管我们。”
李敢被问得哑口无言。
“将军!将军!”
这边话刚说完,又见王猛策马而来,满脸的紧张与警惕,勒住马缰急声道:“后方出现大量兵马,看旗号是徐国公的人马,朝我们追过来了!”
听到这话,李敢一惊:“不会真来截杀我们吧?”
秦烈神色一变,抬手压下众人的躁动,沉声道:“你们率部队继续走,保持警戒,我去会会老将军。”
说完,他立马调转马头,朝着那支越来越近的,打着“徐”字旗号的部队而去。
只见老将徐天罡出现在队伍之中,他银须白发在风中佛动,不怒自威。
不多久,就来到了秦烈跟前。
徐天罡令身后部队停下。
其后方部队立马齐齐停下,动作整齐,显然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精锐部队。
秦烈看着徐天罡,片刻后主动开口:“秦烈城中招兵,实属无奈。
方才老将军在大殿上已经知道,外城与内城唇亡齿寒,如果秦某兵败,主城也会守不住。”
徐天罡却是朝着秦烈重重抱拳,他的声音苍老洪亮而坦荡:“秦将军莫要再误会,老夫前来,不是为难将军,而是来送礼的。”
说着,他侧身指向身后那支训练有素的队伍,朗声道:“这是我本部两千劲旅,今日就交给秦将军统领了!
只为你秦烈多杀胡人,护我大夏平安!”
秦烈心头剧震,他没想到徐天罡竟会亲自送兵马而来,可按他的计划,他收下了兵马也不会再回来了的。
望着眼前为夏朝尽忠一生的老将,秦烈深吸一口气,所有戒备化为肃然。
他翻身下马,朝着徐天罡重重抱拳行礼:“老将军高义!秦烈拜谢了!”
徐天罡欣慰的点了点头,随后看向身后的兵士:“你们跟秦将军走吧。”
秦烈朝徐天罡再次抱拳,随后转身上马,追向前行的大部队。
徐天罡带来的两千兵马,也跟了上去,汇入到了大部队的洪流之中。
徐天罡驻马原地,望着夕阳西下,部队渐渐隐没在暮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