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峰那句“认栽”落地，像一道惊雷劈在滚油里，弟子们的叫嚣声骤然顿住，随即爆发出一片哗然。
“长老！您怎么能认栽？”一个满脸桀骜的青衫弟子往前踏出半步，嗓门粗得像磨盘，“这黄口小儿不过是唬人罢了，凭您的修为，一根手指就能碾死他！”
“就是啊长老！我天一宗何曾受过这等屈辱？今日若不将他挫骨扬灰，传出去岂不让天下人笑掉大牙？”
“弟子愿为长老先锋，哪怕拼了这条命，也要让这狂徒知道我天一宗的厉害！”
一群人七嘴八舌，脸上的惊惧早已被狂热取代，看向林天的眼神如同盯着待宰的羔羊。他们实在想不通，平日里威震一方的白长老，怎么会对一个毛头小子服软，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有几个性子急躁的，已经按捺不住，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只等白云峰一声令下，便要冲上去将林天碎尸万段。场中的气氛再次变得剑拔弩张，比之前更加炽烈，仿佛下一刻就要炸开。
可就在此时，林天却缓缓向前踏出一步。
那一步落得极轻，足尖触及青石地面的刹那，却似有惊雷在地下炸响，一声沉闷的“咚”声荡开，不高，却像重锤直接敲在每个人的心坎上，震得他们气血翻涌。
无形的威压如潮水般再次漫来，比先前更盛三分。这一次，不再是针对一人的巨山压顶，而是化作一张密不透风的天罗地网，将在场所有天一宗弟子尽数罩入其中。空气仿佛被抽干，又似被冻结，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针扎般的滞涩，胸口像是堵着千斤巨石，连腰杆都不由自主地弯了下去。
方才还叫嚣着要冲上来的几个弟子，此刻脸色煞白，双腿抖得像筛糠，手按在剑柄上，却连拔剑的力气都似被抽走了——那威压里藏着的森然寒意，顺着毛孔往里钻，冻得他们骨髓都在发颤。
林天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周遭，那眼神平静得像是在俯瞰脚下爬行的蝼蚁，不带半分波澜。他的声音算不上高亢，也绝非低沉，却偏偏像淬了冰的利刃，轻易穿透了满室压抑的喘息与倒抽冷气之声：
“聒噪。”
不过两字，轻飘飘落下，却似惊雷炸响。最前排那几个按捺不住、手已按在剑柄上的弟子，七窍竟毫无征兆地同时渗出细密的血丝，身体猛地一震，踉跄着连连后退，直到撞在身后的廊柱上才勉强稳住。此刻，他们眼中那点残存的桀骜终于被彻骨的寒意吞噬，爬满了真正意义上的恐惧，仿佛方才那两个字不是从人口中说出，而是来自九幽的催命符。
林天的目光缓缓移开，落在白云峰身上，声音依旧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遍了大厅的每一个角落，甚至连梁上悬挂的灯笼都似被这声音惊动，轻轻晃动了一下：“认栽？白云峰，事情可没这么容易了结。”
白云峰闻言，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中，猛地抬起头，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眼中先是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错愕，随即是浓得化不开的惊惧，声音都带上了几分颤抖：“你……你还想怎样？”
“怎样？”林天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冰封般的寒意与决绝，“你仗着大宗师六重的修为，对我麾下之人痛下杀手，如今一句轻飘飘的‘认栽’，便想一笔抹去？敢问，天一宗的规矩，难道是只许自己肆意伤人，却不许旁人讨还公道吗？”
话音落下，大厅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剩下众人压抑到极致的呼吸声，以及那尚未散去的、属于林天话语中的凛冽锋芒。
白云峰脸色瞬间煞白，他没想到林天竟如此强硬，丝毫不让。他下意识地看向身后的弟子，却见那些平日里对他唯命是从的年轻人，此刻都低着头，眼神躲闪，哪里还有半分方才叫嚣的勇气。
“我……我愿赔偿丹药，为他们疗伤。”白云峰咬着牙，艰难地吐出这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无尽的屈辱。
“丹药？”林天淡淡摇头，“他们受的伤，岂是几粒丹药能弥补的？白云峰，你需当着所有人的面，向他们三人致歉。”
“你！”白云峰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让我向他们致歉？林天，你休要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林天向前又迈一步，一股更胜之前的威压再次弥漫开来，这一次，不仅锁定了白云峰，连那些天一宗弟子都被笼罩其中，“比起你以大欺小、滥动杀伐，我这又算得了什么？要么致歉，要么……”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语中蕴含的锋芒，却让白云峰如坠冰窟。
白云峰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去，他死死盯着林天，胸腔剧烈起伏，显然已是被逼到了绝境。突然，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猛地一拍桌子，身形暴涨，周身灵力激荡：“林天！你真当我白云峰是泥捏的不成？大不了鱼死网破！我天一宗千年基业，岂容你如此羞辱！今日要么你放我等离去，要么，我便拖着你一同下地狱！”
这话说得凶狠，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决绝，天一宗的弟子们闻言，也都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兵器，尽管双腿还在发颤，却被这股绝境中的狠劲点燃了一丝勇气。
然而，林天面对这等威胁，神色依旧平静无波，仿佛白云峰的咆哮不过是蚊蚋嗡鸣。他缓缓抬起手，指尖萦绕着淡淡的流光，声音比之前更冷了几分：“鱼死网破？就凭你？”
话音未落，白云峰已如一头暴怒的雄狮扑了上来，大宗师的气势毫无保留地爆发，掌风凌厉，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直取林天面门。这一击，他已动用了十成力道，显然是真的打算拼个你死我活。
大厅内的空气瞬间凝固，陈家洛三人脸色一变，想要上前相助，却被林天一个眼神制止。
只见林天不闪不避，待掌风将至，身形微微一侧，如同闲庭信步般避开了这雷霆一击。同时，他手腕翻转，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劲气破空而出，后发先至，精准地落在白云峰的手腕上。
“咔嚓”一声脆响，白云峰只觉手腕传来一阵钻心剧痛，灵力瞬间溃散，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了几步。还没等他稳住身形，林天的身影已如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手肘轻轻一送，正中他的后心。
白云峰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像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大厅的梁柱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他缓缓滑落在地，胸口剧烈起伏，嘴角不断有鲜血溢出，气息瞬间萎靡下去，显然已是受了极重的伤。
从白云峰出手到被重创，不过短短三招之间，快到让人反应不及。
大厅内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
天一宗的弟子们目瞪口呆地看着倒在地上的白云峰，那个在他们心中如同擎天柱石般的大宗师，那个平日里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长老，竟然在林天手下走不过三招就被打成了重伤？
这个认知如同晴天霹雳，狠狠砸在他们心头。
“长老！”
不知是谁先发出一声惊呼，紧接着，天一宗的弟子们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手中的兵器“哐当”落地，脸上血色尽失，眼神中充满了惊恐与绝望。
白云峰是他们的主心骨，是他们敢于在此放肆的依仗，如今主心骨断了，他们便如同一群失去了庇护的羔羊，只剩下无尽的恐慌。
天，仿佛塌了。
所有人都瘫软在地，再无半分反抗的念头，只剩下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