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罗浮的星空出奇的安静。
当第一缕仿真恒星的光辉穿透云雾,洒在丹枫馆的窗棂上时,宆已经醒了——或者说,他根本没怎么睡实。
“另一个我!起床啦!”
房门被“砰”地推开,穹象个不知疲倦的哈士奇一样冲了进来,手里还举着一袋热腾腾的包子。
“快吃!吃饱了才有力气去神策府‘喝茶’!”穹把包子塞进宆手里,金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听说将军那里的茶点是特供的,如果不吃回本,我们就亏大了!”
宆:“……”
你是去谈判的还是去吃自助的?
简单的洗漱整顿后,列车组一行人走出了客栈。
门口,彦卿早已等侯多时。
这位年幼的云骑骁卫今天看起来格外精神,虽然看到穹怀里那个依然被视若珍宝抱着的“金垃圾桶”时,嘴角还是忍不住抽搐了一下,但他很快调整了表情,抱拳行了一礼。
“各位,将军已在府中恭候。请随我来。”
比起之前的剑拔弩张,这次的彦卿显然收敛了锋芒,眼神中多了一份尊重。
穿过长乐天,踏上前往神策府的浮空践道。
神策府,罗浮的枢钮,高悬于云海之上。朱红的立柱,飞檐斗拱,肃穆庄严。
“到了。”
彦卿推开那扇沉重的大门。
一股淡淡的熏香味道扑面而来。
宽敞的厅堂内,并没有预想中的严肃气氛。相反,这里的氛围……甚至可以说有点慵懒。
那个白发的男人,正坐在巨大的案几后,手里拿着一根逗猫棒(?),正有一搭没一搭地逗弄着脚边那头名为朔雪的雪狮子。
雪狮子懒洋洋地翻了个身,露出了柔软的肚皮。
“……”
三月七揉了揉眼睛:“我们……是不是走错片场了?这是神策府还是猫咖?”
“咳。”
听到动静,景元手中的逗猫棒一停。他抬起头,那双金色的眸子里笑意盈盈,仿佛昨晚那个雷霆手段镇压龙师的人根本不是他。
“哎呀,客人们到了。”
景元放下逗猫棒,却没有起身,只是随意地指了指两旁的客座。
“诸位随意坐。青镞,上茶。”
“是。”策士长青镞端着托盘走了出来,镜片后的目光在那个裹着围巾的宆身上停留了一秒,随后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茶香四溢。
穹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端起茶杯就灌了一大口,然后被烫得龇牙咧嘴:“嘶——好茶!”
宆坐在他旁边,手里捧着茶杯,却没喝。
他看着景元。
景元也在看着他。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视线。没有审视,没有探究,反而象是在看一位……虽未谋面、却神交已久的……
“昨夜之事,多亏了诸位。”
景元打破了沉默,他轻轻摩挲着手边的白瓷茶盏,“若非各位‘投石问路’,那群躲在丹鼎司阴影里的老鼠,怕是还要再藏些时日。”
“将军客气了。”姬子礼貌地回应,“我们只是……恰逢其会。”
“恰逢其会么……”
景元笑了笑,意有所指地看向宆。
“有些‘巧合’,在有心人眼里,便是‘天机’。”
他站起身,缓步走到宆的面前。
穹立刻警剔地放下了茶杯,身体紧绷,随时准备开启“护弟模式”。但景元并没有做什么,他只是从袖中掏出了一个精致的玉瓶,轻轻放在了宆面前的桌案上。
“这是罗浮最好的‘玉露散’。”
景元的声音温和。
“虽不能治愈‘概念’上的伤,但对于缓解皮肉之苦,还是有些用处的。”
宆愣了一下。
他看着那个玉瓶,又看了看景元。
宆伸出手,握住了那个微凉的玉瓶。没有说话,只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好了,寒喧已毕。”
景元转过身,重新走回案几后。这一次,他脸上的慵懒收敛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属于“神策将军”的威仪。
“诸位既然已经入局,那我们也该谈谈正事了。”
景元的手指在虚空中一点,一副巨大的罗浮全息地图在厅堂中央展开。
“关于那个……‘发芽的刺猬’。”
景元看着地图上那个红光闪铄的局域——建木所在的鳞渊境。
“以及那位……‘毛茸茸’的朋友。”
他的目光变得深邃。
“现在的罗浮,表面上风平浪静。”
“但越是平静,就意味着水底下的暗流……越是汹涌。”
“将军的意思是?”瓦尔特推了推眼镜。
宆拿出了手机。
他的手指悬停在输入框上,指尖微微颤斗。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输入那四个字——【绝灭大君】。
然而,就在指尖触碰到屏幕的瞬间:
“……均衡……”
脖子上的围巾下,那道刚刚结痂的伤口猛地一跳,仿佛有一根烧红的针刺了进去。
宆咬紧牙关,立刻删掉了那行字。
行不通。直接揭露身份是被禁止的。
他必须换一种方式。一种……只有聪明人能看懂的方式。
他点开了涂鸦板。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先是画了一个简笔画的狐狸头(代表停云),然后在狐狸的脑袋上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接着,他在狐狸的旁边,画了一团青色的、扭曲的火焰(代表反物质军团/毁灭/幻胧真身)。
最后,他在这团火焰的旁边,写下了一个数字:
画完这些,他把手机屏幕转向了景元。
“……”
空气安静了几秒。
穹凑过去看了一眼,挠了挠头:“狐狸……着火了?七分之一?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停云要把自己烤了吃?还要分七顿吃?”
三月七:“……穹,你的阅读理解能不能正常点?”
只有景元,盯着那个屏幕,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收敛了。
众所周知,绝灭大君有七位。
是纳努克座下,最为恐怖的七位令使。
景元抬起头,那双金色的眸子深处,原本的慵懒被一种锋利的、如同出鞘利剑般的光芒所取代。
他看向瓦尔特,又看向宆。
“之前,各位提到了‘焚风’。”景元缓缓开口,声音低沉,“那是军团的‘绝灭大君’之一。”
“而这位小友的意思是……”
景元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一声脆响。
“藏在我们身边的这位……并非军团的喽罗。”
“而是和‘焚风’一样……”
景元停顿了一下,目光如炬,一字一顿:
“……也是七位‘绝灭大君’之一。”
宆重重地点了点头。
猜对了。
……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当这几个字真的被摆在台面上时,空气还是不可避免地凝固了。
景元看着屏幕,沉默了片刻。
“果然……”
他长叹一口气,象是终于确认了某个最坏的猜想。
“内有药王秘传蚀骨,外有丰饶民窥伺,如今连‘毁灭’的令使都亲自下场做客……”
景元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我这罗浮仙舟,还真是……受欢迎啊。”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穹忍不住问,“直接冲过去把那个狐狸精……呃,把那个大君揪出来打一顿?”
“不可。”丹恒摇头,“那是令使。正面对抗,胜算缈茫。而且她现在顶着停云的身份,若是没有确凿证据就动手……”
“没错。”景元赞许地看了一眼丹恒。
“所以……”
景元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敲击着。
“我们要等。”
“等?”三月七不解,“等什么?”
“等风起。”
景元眯起眼,目光看向窗外翻涌的云海。
“她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让建木彻底‘活’过来的机会。”
“而我们……”
“就在那个机会出现的一瞬间,把她的‘舞台’……给拆了。”
景元的话音刚落——
“报——!!!”
一道声音,猛地刺破了神策府的宁静。
大门被粗暴地撞开。
一名云骑军士兵,冲了进来。
“扑通”一声,他单膝跪地。
“将军!!”
“急报!!”
“太卜司监测到……太卜司监测到……”
士兵大口喘息着。
景元的脸色瞬间变了。
士兵抬起头。
“……玉界门……”
“敌袭……”
“反物质军团……”
“……末日兽…虚卒…漫天遍地……”
“……它们……正在冲击……罗浮的外层防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