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玻璃化?”
三月七的声音在发抖,她下意识地抓紧了手里的相机,指节泛白。
“一个恒星系……就这么……没了?”
穹没有说话。他那双金色的竖瞳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行滚动的字——【绝灭大君·焚风】。他手中的棒球棍握得“咯吱”作响,一种源自本能的战栗感沿着脊背爬了上来。
这就是……另一个我所面对的敌人?
这就是把他折磨成那副样子的……怪物?
“哎呀……”
一声轻飘飘的叹息打破了死寂。停云摇着折扇,语气中带着三分惊讶,七分漫不经心。
“真是吓人呢。绝灭大君……居然离我们这么近?看来这宇宙虽大,安生日子却没几天好过呀。”
她转过身,那双眯起的狐狸眼里闪铄着晦暗不明的光,目光在两个“穹”之间流转。
“恩公们,既然域外如此凶险,咱们罗浮便更显安全了不是?不如……”
“滴滴。”
一阵急促的提示音打断了停云的话。
是丹恒的手机。
紧接着,三月七和穹的手机也同时震动起来。
丹恒低头看了一眼屏幕,那是来自列车组群聊的消息。
【姬子】:(定位信息:浥尘客栈) 【姬子】:孩子们,看到新闻了吗?杨】:立刻回客栈。不要在外面逗留。
丹恒熄灭了屏幕。他抬起头,那双清冷的眼眸中,此刻翻涌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明悟。
他看向了宆。
那个裹着厚围巾的青年,正缩在穹的身后,虽然看不清表情,但那种在听到“焚风”二字后便浑身僵硬的姿态,已经说明了一切。
丹恒深吸了一口气。他懂了。
他全懂了。
“停云小姐。”丹恒转过身,挡在了停云和两个穹之间,语气是一贯的冷淡与疏离,“你也听到了,现在是非常时期。”
“刚刚景元将军发来消息,让我们即刻返回客栈,静候安排。”
丹恒撒了个谎。但他那副面瘫脸是最好的掩护。
“哎呀,这么急?”停云合上折扇,似乎有些遗撼,“小女子还想带各位去金人巷压压惊呢……”
“不必。”丹恒拒绝得干脆利落,“请回吧。”
穹也反应过来了。他虽然平时看着有点脱线,但在关键时刻的直觉准得吓人。他一把揽住宆的肩膀,把人往怀里一带。
“对!我们……我们害怕!”穹理直气壮地大喊,“我弟弟胆子小!这新闻太吓人了!我们要回去找姬子姐喝咖啡压惊!”
宆:“……”
喝姬子的咖啡压惊?你确定不是想自我了断?
但在这种时候,没人吐槽他的逻辑。
“既然如此……”停云的视线在宆身上停留了一秒,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那小女子就不打扰各位团聚了。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她优雅地行了个礼,转身离去。那摇曳的狐狸尾巴在猩红的警报光芒下,显得格外妖冶。
直到停云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货柜迷宫的拐角,丹恒紧绷的肩膀才微微放松下来。
“走。”
他低声说了一个字。
“回客栈。”
……
浥尘客栈,天字号房。
房门紧闭,窗帘拉严,甚至连那只象素垃圾桶都被宆召唤出来堵在了门口(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
房间里,列车组全员到齐。
姬子坐在桌边。瓦尔特拄着手杖站在窗边,神色凝重。
“所以……”三月七坐在地毯上,抱着膝盖,声音闷闷的,“那个‘焚风’……真的就在这附近?”
“三万光年。”瓦尔特纠正道,“在寰宇的尺度上,这确实算是‘附近’。尤其是对绝灭大君这种级别的存在来说,跨越这点距离,不过是几次跃迁的事。”
“但这不合理。”姬子皱眉,“反物质军团的动向虽然难以预测,但同时对两个相距甚远的星区发动攻势……除非……”
“除非,他们的目标不仅是毁灭。”丹恒接过了话头。
他站在房间中央,目光并没有看向星图,而是落在了那个缩在沙发角落里的宆身上。
“我查了列车的原定航线。”
丹恒的声音很平静,但在安静的房间里,却象惊雷一样炸响。
他拿出手机,调出了一张航线图投影到半空。
“如果我们接受了‘家族’的邀请,前往匹诺康尼。按照星轨的周期律,我们在参加完‘谐乐大典’后,列车的充能周期会正好结束。届时需要补充列车燃料。”
丹恒的手指在星图上一划,一条虚线从匹诺康尼延伸出去。
“而那个时候,距离匹诺康尼最近、且拥有足够能源进行补给的星系……”
他的手指,停在了一个已经变成红色的坐标上。
“……就是‘帕特雷维尼齐亚’。”
死寂。
这一次,是真的死寂。
穹手里的薯片掉在了地上。
三月七捂住了嘴,瞳孔剧烈震动。
就连姬子和瓦尔特,也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也就是说……”穹的声音在发抖,“如果我们按照原计划……去了匹诺康尼……然后……”
“然后我们就会象往常一样,为了补给,停靠在那一站。”丹恒的声音冷得象冰,“然后……正面撞上正在那里进行‘毁灭’的……焚风。”
“……”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彻底串联了起来。
为什么他在看到匹诺康尼的邀请函时会那么恐惧?
为什么他拼着被“世界擦除”的风险,也要强行改变航线?
为什么他只能说出“危险”、“焚风”、“仙舟”这几个破碎的词?
他不是在说“焚风在仙舟”。
他是在说——“别去那边!那边是焚风!去仙舟!只有仙舟能避开他!”
“……原来是这样。”
三月七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猛地转头看向宆。
“你不是在……你不是在害怕那些人来找你报仇……”
“你是在……救我们?”
宆:“……”
他缩在围巾里,感觉头皮发麻。
虽然……逻辑上是通顺的。
虽然……结果上是对的。
但是兄弟们,你们这个“美强惨”的滤镜是不是开得太大了点?!
我真的只是怕那个if线结局啊!我怕你们被刀啊!
但看着穹那双已经红得象兔子一样的眼睛,看着姬子和瓦尔特那充满愧疚和动容的眼神,宆知道,他现在解释什么都是徒劳的。
而且,他也没法解释。
“均衡”的封锁还在。
他只能默默地低下头,把脸埋进围巾里,做出一副“被看穿了”的默认姿态。
“我就知道!!”
穹突然爆发出一声大吼,带着哭腔。
他象个炮弹一样冲过来,一把抱住了宆(当然,还是避开了伤口)。
“你这个……家伙!!”
穹的声音在颤斗,他在发泄着后怕,也在宣泄着感动。
“你为了救我们……差点就被‘擦除’了!你还……你还被我们误会……”
“我们还以为你是社恐!以为你是过敏!以为你是来寻仇的!”
“结果……结果你是在拿命给我们预警!”
“呜呜呜……另一个我!你怎么能这么好!你为什么不早说啊!哦对了你不能说……”
穹语无伦次地嚎着,把眼泪全蹭在了宆那个印着小浣熊的围巾上。
宆:“……”
这围巾不能要了。
但他没有推开穹。
他能感觉到,抱着他的穹在剧烈地颤斗。那是真实的恐惧。
如果他们真的去了那条线……
“好了,穹。”姬子走过来,轻轻拍了拍穹的背,她的眼框也有些微红,“别勒坏他了。”
姬子看着宆,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谢谢你,孩子。”
“你救了列车。救了我们所有人。”
瓦尔特推了推眼镜:“看来,我们要重新评估这次‘罗浮之行’的意义了。这不仅仅是一次休假,更是一次……死里逃生的避难。”
“既然如此。”丹恒握紧了手中的击云,“我们就更不能姑负他的苦心。”
“我们要在这里,查清楚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