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家人(1 / 1)

在那里,在灰白色的发丝之下,中部位置的地方——

是半厘米长的、刺眼的——

黑色。

穹的呼吸停滞了。

他那双金色的竖瞳猛地收缩,仿佛被针刺到。他难以置信地又拨开了另一处头发,结果一模一样。

灰色的,是复盖在外层的、那层因为穿越而融合的假发。而在那之下,这具身体真正的头发……是黑色的

黑色的?

穹的大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

他……另一个我……天生……是黑发?

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远比看到那些狰狞的伤口还要巨大。

我是灰发。他也是我。为什么……他会是黑发?

“……不是怪胎……”

床上的人又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呓语。

“染黑”……

“黑色”……

两个词在穹的脑海中碰撞,一个荒谬、冰冷、却又似乎能解释一切的念头,轰然炸开。

穹僵在了原地。

他在梦里说,他要“染黑”头发,因为他是“怪胎”。

而他的发丝下面……是黑色的?

不。

不对。

穹猛地反应过来,他再次、更仔细地拨开了那层灰发,这一次,他看得更深。

在那半厘米的黑色发根之下,贴近头皮的地方……是新长出来的、 肉眼可见的……灰色。

穹的心脏象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

他看懂了。

这个“自己”……天生就是灰发。和自己一样的灰发。

但是,他把头发……染成了黑色。

“……怪胎……”

“……染黑……”

呓语在脑中回响。

穹缓缓地松开了手,任由那灰色的发丝落回原处。他后退了一步,又后退了一步,直到后背撞上了冰冷的墙壁。

一种难以言喻的、比愤怒更深沉的冰冷,从他的胸口蔓延开来。

他全明白了。

在那个“另一个我”的世界里,这种与生俱来的灰发……被视作“怪胎”。

他为了不被当成怪胎,为了活下去,为了和别人一样……

他不得不拼命地、一次又一次地,把自己天生的颜色……染黑。

那些伤痕,那些侵蚀,那些深入骨髓的结晶……都只是物理上的折磨。

而这个发现,才是精神上的……

穹无法想象。

他无法想象在怎样的世界里,一个会因为自己的发色而被殴打、被排斥。他自己也顶着这头灰毛,在空间站翻垃圾桶,在贝洛伯格被人围观,但他得到的……是三月七的吐槽,是丹恒的无奈,是姬子姐和杨叔纵容的微笑。

他从来……没想过这会是“错误”的。

“……另一个我。”

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看着那个在噩梦中依旧蜷缩着、试图保护自己的身影。

“……你到底……”

……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啊?

……

宆是被一阵压抑的、小声的争执吵醒的。

他的意识还有些模糊,高烧带来的眩晕感,让他的眼皮重若千钧。

“……他还没醒,你们小声点!”这是穹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充满了烦躁。

“我们就是不放心才来看看啊!”三月七的声音带着哭腔,“你守了一夜,他情况怎么样?!”

“很糟,刚给他吃了药。”

“黑塔女士那边……”姬子的声音。

宆费力地睁开了一条缝。

列车组……全都在。

他们正围在他的床边,用一种……他无法形容的、极致悲伤和怜悯的眼神看着他。

就象在看一只在路边被虐待到奄奄一息的小动物。

这种目光……

这种目光!

宆的瞳孔瞬间收缩。

他太熟悉这种眼神了。

在他染黑头发之前,孤儿院的老师、路过的行人、甚至那个偶尔会来的“妈妈”,最后都是用这种眼神看他的。

那种“啊,这孩子真可怜,怎么长成这样”的眼神。

“不……”

他几乎是本能地抓紧了被子,试图把自己藏起来。

“你醒了!”穹第一个发现了他。

“别……别看我……”宆的声音因为发烧和恐慌而沙哑不堪。

他暴露了。

他们一定是在他睡着的时候,发现了他头发的秘密。

他们一定知道了他是个“骗子”、“怪胎”。

“另一个我……”穹的声音听起来很痛苦,“我们……”

“对不起……”宆打断了他,他把脸埋进被子里,声音闷闷的,“我……我不是故意的……”

“……你说什么?”三月七愣住了。

“我……我马上就去染黑……”宆在发抖,他不知道自己是在对谁说,是对梦里的那些人,还是对眼前的列车组,“我不是怪胎……我只是……我……”

“啪嗒。”

一滴水珠落在了宆的手背上。

他愣愣地抬头。

三月七站在床边,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她拼命地用手背擦着,却怎么也擦不完。

“……不奇怪……”她哽咽着,几乎说不成句。

“一点都不奇怪!灰色……灰色超好看的!真的!和穹……和穹的一样!超——级——好——看!”

“……啊?”宆茫然地看着她。

“你这个……笨蛋!大笨蛋!”三月七再也忍不住,她扑了上来,隔着被子抱住了宆。

“你怎么能这么想自己啊!那只是头发颜色而已啊!”

“我……”宆被她抱得动弹不得。

“另一个我。”

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走过来,蹲在床边,抬头看着宆。

“……你……为什么要把头发染黑?”

他问出了那个问题。

看着那双和自己一模一样、但此刻盛满了无法理解的悲伤的金色眼瞳。

看着姬子转过头不忍再看的侧脸。

看着瓦尔特紧握的手杖。

看着丹恒那紧抿的薄唇。

宆心中的那根弦,彻底绷断了。

他渴望家人。

他贪恋这种温暖。

他害怕失去。

他不想欺骗他们。

这种被“虚假身份”带来的不安稳感,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他无法再承受这种“扮演”了。

所以他必须冒险,哪怕会被抹杀,他也必须说出来。

“……穹……”

他抓住了穹的手臂,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斗。

“……如果……”

“如果什么?”穹立刻反握住他。

“……如果我……根本就不是你们想的那个‘我’……”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盯着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乞求着:

“……你们……”

……你们还会要我吗?

他想问的,是他的身份。

但这句话,落在列车组的耳朵里,却变成了另一重撕心裂肺的含义。

他们听到的,是一个被折磨到否认自我、认为自己是“怪胎”、不配拥有“穹”这个身份的孩子,在绝望中的最后一次试探。

“我不管你是什么!”

穹猛地站了起来,他抓着宆的肩膀,几乎是在咆哮: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宆被他吼得呆住了。

“孩子。”姬子走了过来,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斗,她伸手,轻轻地、像对待最珍贵的宝物一样,触碰了一下宆的灰发,“无论你经历了什么,无论你认为自己变成了什么……你永远是列车组的一员。”

“穹,”瓦尔特的声音低沉而坚定,“隐藏自己不是你的错。”

“我们永远不会‘原谅’你!”

三月七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了他,把脸埋在他的背上,大声地哭喊着:

“因为你根本就没有做错任何事啊!”

“……”

宆彻底僵住了。

他……他说了什么?

他听到了什么?

“不奇怪”……“永远是”……“不是你的错”

三月……在为他哭?穹……在维护他?

他们非但没有嘲笑他,没有疏远他……

他们……

“只是发色而已。”

一直沉默的丹恒,走到了他的另一边,低声说。

“对!”穹立刻接话,他笨拙地伸出手,胡乱地揉着宆的头发,“不准你再染黑了!灰色超帅的!听见没有!”

“……”

宆缓缓地低下了头。

一股滚烫的热流涌上了眼框,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从来没有过家人。

他只是一个卑劣的、连自己身份都不敢承认的冒牌货。

但如果……

如果“家人”就是这样的感觉……

他抬头,看着穹和三月七那两张哭得一塌糊涂的、担忧的脸。

……那,我可以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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