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考察”之名
办公室的门被小张轻轻带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宽敞的办公室里，只剩下林风和楚晓雅两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混合着茶香、纸张气息和楚晓雅身上传来的淡雅香水的味道。
阳光从朝南的窗户斜射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将楚晓雅那身剪裁精良的藏蓝色衣装映照得愈发挺括有型。她站在房间中央，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光大胆而直接地打量着这间县长办公室，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或许还有一丝挑剔。
林风从办公桌后绕了出来，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带着点无奈的笑容，迎向她。他伸出手，语气带着几分熟稔的调侃：
“楚大小姐大驾光临，真是让我们这安隆县政府大院，蓬荜生辉啊。您这一身也太耀眼了，往我们这一站，感觉整个县政府的时尚指数都瞬间拉升了几个档次。”他半开玩笑地说着，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化解这突如其来的、略带尴尬的会面氛围。
楚晓雅伸出手，与林风轻轻一握。她的指尖微凉，触感细腻。听到林风的调侃，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波流转，带着几分娇嗔：“林大县长，您就别取笑我了。来见您这位父母官，我不得穿得正式点，给您撑撑场面嘛？万一给您丢人了怎么办？”她的话语自然亲昵，仿佛两人是相交多年的好友，而非仅仅数面之缘。
握手一触即分。林风做了个“请”的手势，引着楚晓雅走向靠窗摆放的那组沙发。沙发是深褐色的皮质，有些年头了，但擦拭得很干净。
“快请坐，楚晓雅。”林风在称呼上略微停顿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了直呼其名，显得不那么生分。他走到饮水机旁，拿出纸杯，一边接水一边问道：“喝点水？我们这穷乡僻壤，可没有你平时喝的那些好茶。”
“白水就行，谢谢。”楚晓雅优雅地在沙发上坐下，双腿并拢斜放，姿态从容。她并没有立刻喝水，而是继续饶有兴致地环顾着办公室的陈设。墙壁上挂着本县地图和“为人民服务”的书法横幅，文件柜里塞满了卷宗，书桌上文件堆积如山，一切都透着一种严肃、刻板甚至有些过时的机关气息。
“林县长，您这办公室”楚晓雅拖长了音调，手指轻轻划过沙发的皮质扶手，语气带着点戏谑的点评，“怎么跟我爸办公室一个调调？也太严肃了点吧？有点老气横秋的感觉。”
林风将水杯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自己在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闻言笑了笑，语气平和地解释：“政府机关嘛，又不是上市公司总裁办公室，总得以实用、庄重为主。搞得花里胡哨的，不像样子。老百姓来办事，看到太时髦的，反而觉得我们不踏实。”他的回答不卑不亢，既承认了环境的“老气”，也点明了其存在的合理性。
楚晓雅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端起水杯抿了一小口，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她放下水杯，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重新聚焦在林风脸上，带着一种看似随意实则切入主题的意味：
“林县长，我这么一大早冒昧跑来，没打扰您日理万机吧？”
林风心知肚明她绝非“冒昧”，也绝非“顺路”，但面上依旧保持着客套：“哪里的话，你来了就是客。只是有点意外，没想到你这么早就到了。怎么，这么急着过来，是有什么要紧事？”他试图将对话引向正轨，探探她的真实来意。他可不相信这位省长千金真是为了蹭一顿饭而专程跑几百里路。
楚晓雅眨了眨那双明媚的大眼睛，露出一副“你怎么忘了”的惊讶表情：“要紧事？有啊！不就是你答应请我吃饭的事儿嘛！林大县长，您该不会是贵人多忘事，想赖账吧？”她半真半假地嗔怪道，语气娇憨，却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坚持。
林风被她这直白的回答噎了一下，心里有些哭笑不得。就为了一顿饭？这理由未免也太儿戏了。但他面上不能显露，只得顺着她的话，带着几分无奈和歉意说道：“一顿饭我怎么会赖？只是你这为了吃顿饭，专门跑这么远，还来这么早，实在是让我有点受宠若惊了。安隆这小地方，要啥没啥，我是怕招待不周，委屈了你楚大小姐。”
他这话说得诚恳，也是实情。安隆县最好的饭店，恐怕也入不了这位见多识广的省长千金的眼。
楚晓雅却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语气轻松：“哎哟，看您说的。我又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什么苦没吃过？再说了，吃饭嘛，重要的是跟谁吃，又不是在哪儿吃、吃什么山珍海味。”她话里有话，目光灼灼地看着林风。
林风被她看得有些不太自在，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那既然来了，总得让我尽地主之谊。你想吃什么？我让办公室安排一下。不过得提前说好，我们这可没什么米其林星级餐厅。”
楚晓雅没有立刻回答，她站起身，踱步到窗边，看着楼下院子里来来往往的干部职工，背对着林风，忽然说道：“不用那么麻烦。我看就吃你们县委食堂吧。”
“食堂？”林风愣了一下，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站起身，走到楚晓雅身边，有些难以置信地确认道：“你说去吃机关食堂？”他怀疑楚晓雅是在开玩笑。机关食堂的饭菜，虽然干净卫生，但也就是大锅菜的水平，用来招待省长千金？这未免太离谱了。
“对啊，食堂。”楚晓雅转过身，面对林风，脸上带着一种看似天真无邪的笑容，“怎么？林县长是怕我去食堂吃饭，影响不好？怕别人说闲话？说您这位县长用食堂伙食招待‘关系户’？”
她的话像一根细针，轻轻刺了林风一下。她果然是有备而来，连这种可能的“影响”都想到了，并且主动提出来，反而将了林风一军。
林风迅速收敛了脸上的讶异，摇了摇头，语气恢复平静：“那倒不是。食堂是干部职工用餐的地方，谁都可以去吃，谈不上影响。我只是觉得，你大老远来一趟，就请你吃食堂，未免太简陋了，显得我这个东道主太不够意思。”
“简陋点好，体验生活嘛。”楚晓雅笑得意味深长，“再说了，你答应请我的可不止这一顿饭。这顿食堂，就当是开胃小菜，后面的我再慢慢想。”她狡黠地眨了眨眼，像是在玩一个有趣的游戏。
“后面的？”林风捕捉到了她话里的关键信息，眉头微蹙，“你的意思是你今天不走？”他心中那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楚晓雅转过身，正面迎着林风带着询问和些许警惕的目光，脸上依旧挂着那抹迷人的微笑，但眼神却变得认真了几分，甚至带着一丝公事公办的意味：
“走？当然不走。不止今天，我可能还要在你们安隆县多待些日子呢。”
她顿了顿，观察着林风的反应，才不紧不慢地抛出了真正的“炸弹”：
“忘了正式通知你了，林县长。我最近工作有点变动，被临时借调到省旅游局了——哦，现在应该叫文化和旅游厅了。这次下来，也算是带着任务来的，负责考察一下你们安隆县及周边区域的旅游资源和投资环境。看看有没有可能，帮你们引进一些优质的旅游开发项目。”
她说着，目光带着一种审视和评估的意味，重新扫视了一眼办公室，最后落回林风脸上，语气带着几分半真半假的调侃：“怎么样，林县长？欢不欢迎我这个‘上面’派下来的考察员啊？你们安隆县，需不需要投资？”
这一刻，办公室里安静了下来。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但林风却感觉一股无形的压力悄然弥漫开来。他看着楚晓雅那张巧笑嫣然的脸，心中瞬间明镜似的。
吃饭是假，“考察”是真。或者说，吃饭只是个由头，借“考察”之名，行“亲近”之实，才是她真正的目的。她不仅来了，还要住下，还要以“上级部门工作人员”的身份，名正言顺地介入他的工作，近距离地观察他，甚至影响他。
这一招，真是高明。既给了他无法拒绝的理由（招商引资是大事），又为她接下来的频繁接触提供了完美的掩护。她甚至可以凭借这个身份，随时随地出现在县政府大院，出现在他身边，而不会引起过分的猜疑——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林风的大脑飞速运转着。他不能拒绝“考察”，那等于将送上门的投资机会往外推，会授人以柄。但他更不能天真地以为楚晓雅真的只是来工作的。这分明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步步紧逼的“软包围”。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脸上重新浮现出热情而稳重的笑容，仿佛对楚晓雅的“新身份”和“考察任务”感到由衷的高兴：
“欢迎！当然欢迎！楚处长能来我们安隆考察指导工作，那是我们求之不得的好事！”他迅速给楚晓雅安上了一个恰当的职务称呼，“我们安隆县虽然经济基础薄弱，但自然风光和历史文化资源还是有些特色的，一直苦于没有好的平台和资金来开发。楚处长能带来项目和投资，那可是帮了我们大忙了！”
他的表态无可挑剔，完全是一副下级欢迎上级、地方期盼投资的姿态。但在他心里，警报已经提到了最高级别。楚晓雅的突然到来和“长期考察”的宣布，彻底打乱了他的节奏，将他推入了一个更加被动和复杂的局面。
他看着楚晓雅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心中暗叹：这场戏，看来是不得不陪着演下去了。而且，必须演好，不能露出丝毫破绽。
“那就这么说定了。”楚晓雅满意地笑了，仿佛达成了某种默契，“中午，食堂。下午，我开始工作。林县长，接下来几天，可能要多多打扰了。”
“楚处长太客气了，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林风笑着应道，心中却已开始紧急盘算，该如何应对这位不请自来、且意图明显的“考察员”了。
（第192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