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低着头，沉浸在巨大的自我怀疑和无力感中。
卓枫刚才那番关于“预案”的拷问，像一根根针，刺破了他之前所有基于热血和冲动的决心。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天真和渺小。
就在他心乱如麻之际，卓枫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次，语气有了明显的变化。
之前的嘲讽和锐利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严肃的、带着审视意味的平静。
林风下意识地抬起头。
他看到卓枫已经收敛了嘴角那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神色变得郑重，甚至带着一种……导师般的庄重感。
这种转变，让林风的心跳莫名地漏了一拍。
他感觉到，某种更关键的时刻，即将到来。
卓枫缓缓从沙发上站起身。
他的动作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他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依旧坐在沙发里、显得有些失魂落魄的林风。
目光深邃，仿佛要将他整个人看穿。
“我接下来的问题，”
卓枫开口，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清晰无比，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你听好了。”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
“记牢了。”
林风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像是一个等待老师布置最重要课题的学生。
“回去好好想。”
卓枫的目光紧紧锁定他。
“想清楚。”
然后，他不给林风任何准备的时间，开始逐一抛出问题。
语速平稳，却字字千钧。
“第一个问题。”
“你如果想和夏晚晴在一起，”
“你身边其他的女人，”
“比如，楚晓雅、赵雅雯、苏晓梅，”
每一个名字被念出，都让林风的心紧缩一下。
“你打算怎么处理？”
“是断干净？”
“还是维持某种……模糊的关系？”
“如果断，如何断？能做到不留后患，不拖泥带水吗？”
这个问题，像一把手术刀，直接剖开了林风情感世界中最混乱、最难以启齿的部分。
林风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卓枫没有等待他的回答，紧接着提出了第二个问题。
“第二个问题。”
“夏晚晴的身份特殊。”
“她是私生女，家庭背景复杂。”
“这意味着，她身上带着天然的‘敏感性’。”
“你如果还想在仕途上有所作为，”
“她很可能无法一直光明正大地站在你身边。”
“甚至，在某些关键时期，她需要‘隐身’。”
“你能接受这种情况吗？”
“你如何平衡你的政治前途，和与她之间的关系？”
“是让她永远躲在阴影里，还是你有能力为她撑起一片天？”
这个问题，触及了未来关系中最现实、最残酷的障碍。
林风的手指微微颤抖。
他从未如此具体地思考过这个层面。
卓枫没有停顿，抛出了第三个问题。
“第三个问题。”
“在你看来，”
“你觉得你自己，需要在官场走到哪一步？”
“达到什么级别，手握多大的权力，”
“才算真正‘配得上’夏晚晴？”
“才能让她父亲那个层面的人，”
“至少不会觉得你是个‘麻烦’？”
“或者，不会觉得你‘不够格’？”
“你的目标，具体是什么？”
这个问题，将“爱情”和“现实地位”赤裸裸地捆绑在一起，进行冷酷的衡量。
林风感到一阵窒息。
他从未敢如此“功利”地去设想他和晚晴的未来。
卓枫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第四个问题。”
“通过你自己的努力，”
“不依靠任何外部特殊的助力，”
“比如，不依靠我，或者她父亲可能提供的任何帮助，”
“完全靠你自己，”
“你认为你需要多少年，”
“才有可能达到你上面设想的那个目标？”
“十年？二十年？还是更久？”
“这个过程，会是怎样的？”
“你会如何规划你的晋升路径？”
这个问题，将理想拉回了冰冷的现实，要求他给出一个具体的时间表和路线图。
四个问题问完。
包间里一片死寂。
林风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这四个问题，像四座沉重的大山，接连压在他的心头。
每一个问题，都直指要害。
每一个问题，都需要他付出巨大的代价和艰难的抉择。
他之前所有的思考，在如此具体、如此残酷的拷问面前，都显得那么肤浅和幼稚。
卓枫看着他的反应，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记住这四个问题。”
“回到酒店。”
“安心待着。”
“没有我的允许，”
“不要有任何动作。”
“我会再找你。”
说完，他不再看林风，转身向包间门口走去。
他的步伐沉稳。
走到门口，手搭上冰凉的黄铜门把手。
他停顿了一下。
没有回头。
但冰冷的声音，再次清晰地传来，如同最后的警告：
“别再做任何小动作。”
“不要再试图通过其他任何渠道打听或联系。”
“这件事，”
“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除非……”
“你真的想让自己……”
“在体制内的名单上……”
“彻底消失。”
话音落下。
“咔哒”一声轻响。
门被拉开。
卓枫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门再次轻轻合上。
将林风独自一人，留在了这片奢华却令人窒息的寂静里。
一个庞大到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思维漩涡之中。
（第116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