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璀灿，吞没了整座华山。
它并非源于法力，而是一种更古老、更纯粹的生命之力。
宝莲灯，亮了。
一道凝实的光束自灯芯冲霄而起，洞穿三十三重天，直指遥远而冰冷的北方。
那是三界妖魔最后的凄息地。
北俱芦洲。
“不——！”
镜玄的声音里，那份永恒的平静第一次出现裂痕，变得尖锐。
他最完美的艺术品，那个即将被塑造成天条最忠诚守护者的沉香，被那个该死的老乞丐，用最粗鄙、最野蛮的方式，毁了！
他不能接受。
镜玄袍袖一展，一幅古朴画卷于身前徐徐展开。
画卷之中，山川河流，日月星辰，宛如三界缩影。
圣人至宝，【山河社稷图】。
“山河，归序。”
“因果，修复。”
镜玄的声音恢复了冰冷，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志。
【山河社稷图】光芒大盛，画卷中的华山影象开始发光，无数无形的因果丝线蔓延而出，试图将那已经开始崩裂的山体，从概念层面重新缝合。
然而，就在此时。
那新生的宝莲灯火，猛地一跳。
一缕微不可查的、属于顾长夜的神魂波动，竟顺着因果丝线逆流而上，侵入了【山河社稷图】的法则内核。
那是顾长夜在昏迷前，以仿真器留下的最后一道后手。
一个专门为镜玄准备的“逻辑悖论病毒”。
【仿真开始——你扮演一位向圣人提出无解问题的凡人母亲。】
【问题一：若我儿为救我而触犯天条，天条当罚我儿；若我儿不救我，便是陷我于不孝，亦是人伦之罪。请问圣人，孝道与天条，孰大？】
【问题二：若我愿以我之性命，换我儿无罪，此愿，天条可允？】
嗡——！
【山河社gpt】内部，那代表绝对秩序的因果丝线，瞬间紊乱。
修复华山的画面剧烈扭曲、闪铄，最后彻底崩溃成一片混沌的数据流。
镜玄的身体猛然一震。
一缕金色的神血，从他嘴角缓缓溢出。
他的“秩序大道”，第一次在一个凡俗的“情感”逻辑面前，遭遇了惨败。
就在他失神的这一瞬间。
沉香动了。
他双目赤红，周身金仙的法力如怒海狂涛。
他的眼中再无他物，只有那座囚禁了母亲千年的冰冷山峰。
他举起了手中的开山斧。
那并非法宝，只是一柄凡铁铸就的斧头，是顾长夜从一个凡人樵夫那里要来的。
但此刻，随着沉香的意志，随着宝莲灯的光辉，随着人道气运的汇聚，这柄凡铁之斧，亮起了比肩日月的辉光。
“娘——！”
一声压抑了十六年的呼喊，震彻云宵。
没有惊天动地的法术对轰。
没有华丽炫目的神通比拼。
只有一斧。
沉香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华山，狠狠劈了下去。
咔嚓——
声音并不响亮，却清淅地传遍了三界六道。
凌霄宝殿，玉皇大帝手中的酒杯轰然炸裂。
西天灵山，如来佛祖座下的九品金莲，无声凋零一瓣。
那代表天道秩序、万古不变的华山，从山顶到山脚，裂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缝隙。
紧接着，整座山峰，轰然向两侧倒塌。
镜玄设下的“秩序囚笼”，被这一斧，劈得粉碎。
烟尘弥漫中，一个身着白衣、面容憔瘁的女子，呆立在山腹囚牢里，看着那刺破千年黑暗的阳光。
她缓缓抬头，看见了那个手持巨斧、泪流满面的少年。
“沉香……”
三圣母的声音沙哑，带着千年的孤寂与不敢置信。
“娘！我来救你了！”
沉香扔掉斧头，疯了一样冲过去，母子二人紧紧相拥，痛哭失声。
这一刻，天地失声。
只有那压抑了太久的亲情，在尽情释放。
镜玄收起了受损的【山河社稷图】，眼神不再是愤怒，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与冰冷。
他看向远处那个昏迷不醒的青袍道人。
他输了。
输给了情感。
输给了那个他最看不起的、肮脏混乱的“变量”。
宝莲灯光芒愈发炽盛，那道指向北方的光束，在虚空中凝聚成一个清淅的坐标。
北俱芦洲。
那里被无尽毒瘴与上古怨念封锁，是天道都难以插手的禁区。
更是【忘川之潮】侵蚀三界的源头。
也就在此时。
顾长夜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
他缓缓睁开眼睛，神魂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他还是第一时间看到了那道光束，以及脑海中仿真器冰冷的提示音。
【叮，神话反馈：同心羁拌。】
【您的神魂已与孙悟空、哪咤、杨戬、地藏、沉香深度绑定。在他们心中，您是不可替代的连接点与唯一的锚。】
【叮，主线任务更新：前往北俱芦洲，查找“文明方舟”主体。】
顾长夜看着那片被黑暗笼罩的大地，虚弱地笑了。
下一站，该去会会那些真正的老古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