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的朝会,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不是战场上的铁锈气,而是一种更令人作呕的,混杂着油脂和腐败的肉味。
韩信之后,轮到了梁王彭越。构陷谋反。无须审判,不必辩解。
直接处死,剁为肉酱,分赐诸侯百官。
今天,那一罐罐用黑色陶器装着的“皇恩”,就摆在每个上朝功臣的面前。
大殿之上,刘邦高坐御座,脸色苍白,眼神却阴鸷慑人,扫过下方每一张脸。
“诸位,都是朕的肱股之臣。”刘邦的声音嘶哑,却裹挟著天子之威。
“梁王彭越,心怀不轨,意图谋逆,此乃其下场。朕将此肉酱分赐诸位,是为与诸君共鉴,凡乱我大汉江山者,虽远必诛!”
一个年迈的列侯,看着面前的陶罐,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呕”
他没忍住,当场干呕出声。
刘邦的目光瞬间盯在了他的身上,冰冷刺骨。
那老侯爷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陛下!臣臣只是只是想起彭越旧日之勇,心生感慨,绝无他意!”
“感慨?”刘邦冷笑,“是吗?”
他没再多说,但那两个字,比任何酷刑都更让人恐惧。
老侯爷面如死灰,颤抖着手,揭开了陶罐的盖子。
一股浓烈的恶臭扑面而来。
他闭上眼,用手指抓起一撮,塞进了嘴里。
喉结滚动,强行咀嚼,强行咽下。
有人开了头,便再无侥幸。一个又一个曾在战场上杀人如麻的将军列侯,此刻却面如土色,如同待宰的羔羊,机械地重复著同样的动作。
有人强忍着咽下,脸色铁青。
有人边吃边流泪,不知是为彭越,还是为自己。
角落里,沈渊坐在轮椅上。
他面前也摆着一个陶罐。
他没有动。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这荒诞而恐怖的一幕,看着那些昔日的同袍,在君王的威压下,吞食著另一个同袍的血肉。
一股凉意,从脊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的胃在抽搐,喉咙里阵阵发苦。
但他知道,他不能吐。
他甚至不能表现出任何厌恶。
他的人设,是一个忠心耿耿,但已经废了的将军。一个对皇帝的任何决定,都只有感恩和拥护的“吉祥物”。
两千年后的出租屋内。
沈安端著一碗热气腾腾的红烧牛肉面,看得目瞪口呆。
当他看到那老侯爷被逼着吃下肉酱时,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涌了上来。
“呕”
沈安丢下筷子,捂著嘴冲进了卫生间。
【滴!检测到宿主出现与祖先同步的生理反应。,“感同身受”buff体验中。】
系统贱兮兮的声音响起。
“感同身受你个头!”沈安漱了口水,白著脸走出来,“刘邦这老小子也太狠了!这是人干的事吗?杀人还要诛心!还t搞现场吃播!”
他看着屏幕里,轮椅上的老祖宗沈渊,脸色惨白,一动不动。
“老祖宗!顶住啊!千万别吐!吐了就彻底完了!”
沈安紧张地喊道。
“你现在是瘫痪!是废人!你对这些事情的反应,应该是恐惧和忠诚!而不是恶心!快,给我表现出一点‘陛下做得对,彭越死得好’的表情来!”
轮椅上,沈渊缓缓抬起手,同样揭开了陶罐。
他没有看里面的东西,只是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然后,他看向御座上的刘邦,眼中涌出“激动”的泪水,声音沙哑而虔诚。
“陛下圣明。”
他没有吃。
因为他知道,刘邦不会逼一个“瘫子”吃东西。
他的任务,是表态。
果然,刘邦看到了他的“忠心”,满意地点了点头,甚至对他露出一丝温和的眼神。
“沈爱卿身体不便,就不必了。”刘邦开口,像是一种恩赐,“心意到了即可。”
“谢陛下天恩!”沈渊感激涕零。
满朝文武,看着沈渊,眼神复杂。
有羡慕,有嫉妒,但更多的是一种诡异的理解。
或许,像他这样“废掉”,才是最好的结局。
【恭喜宿主!您的祖先沈渊,在“人肉叉烧包品鉴大会”副本中,成功苟活!】
系统发来贺电。
沈安长舒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再也看不下去那碗牛肉面。
“看到了吧老祖宗,”他对着屏幕喃喃自语,“还好咱腿断得早,不然今天吃肉的就有你了!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恐惧如瘟疫,在长安城的功臣权贵之间蔓延。
彭越的下场,像一把刀,悬在每个人的头顶。
下一个,会是谁?
答案很快揭晓。
淮南王,英布。
当接到那份同样由彭越肉酱制成的“礼物”时,这位曾经与韩信、彭越齐名的猛将,彻底崩溃了。
“下一个就是我!下一个就是我!”
在极度的恐惧之下,英布选择了最激烈的方式——起兵造反。
消息传回长安,刘邦震怒。
他不顾自己日益衰败的身体,不顾群臣的劝阻,执意要抱病亲征。
“朕手创的江山,岂容此等叛逆玷污!”
皇帝的銮驾,在一片肃杀的气氛中,离开了长安。
整座长安城,暂时交由吕后与太子刘盈监国。
朝堂,瞬间变得空旷而冷清。
曾经门庭若市的各大功臣府邸,如今一个个大门紧闭,门可罗雀。
唯有沈渊的郎中令府。
这个被人们戏称为“残废府”的地方,因为主人是个“瘫子”,反而成了最无人问津,也最安宁的所在。
沈渊每日依旧“上朝”。
宦官将他推到宣室殿的角落里,他就静静地坐在那里,听着前线传来的战报,听着留守的官员们讨论著无关痛痒的政务,一言不发。
他像一个幽灵,一个活着的牌位,见证著这个帝国的风云变幻。
武将的时代,真的要过去了。
他清晰地意识到,随着这些开国猛将一个个凋零,未来,将是文臣的天下,是权谋的天下。
刀剑,已经无法再守护家族。
能守护家族的,只有智慧。
还有权力。
一种看不见刀光剑影,却能杀人于无形的权力。
散朝后,轮椅被推回府邸。
沈渊没有回卧房,而是让人直接将他推进了书房。
七岁的沈从,正在父亲的书案前,一丝不苟地描红。
“从儿。”沈渊开口。
“父亲。”沈从放下笔,跑到轮椅边,眼神里满是孺慕。
沈渊看着儿子清澈的眼睛,心中百感交集。
他不能再只教他识字了。
他指著桌上的一份邸报,上面记录著今日朝会的内容。
“从儿,为父问你,今日朝上,少府大人为何在陛下宣布亲征时,第一个站出来赞成?”
沈从愣了一下,拿起那份邸报,认真地看了起来。
他还是个孩子,哪里懂这些。
他只能摇摇头:“孩儿不知。”
沈渊没有失望,而是耐心地引导:“少府掌管天下钱粮税赋。陛下亲征,需要什么?”
“需要兵马,粮草,军饷!”沈从眼睛一亮。
“那这些,从哪里来?”
“从少府!”
沈从似乎明白了什么。
“父亲的意思是,少府大人赞成,是因为他可以借此机会,向陛下展现自己的重要?”
沈渊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他抚摸著儿子的头,眼神深邃。
“这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他要让陛下知道,整个帝国的钱袋子,都握在他手里。他是在告诉陛下,也是在告诉满朝文武,离了他,这场仗,打不响。”
沈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这些话,比他读的任何一本圣贤书,都更加晦涩,也更加令人心惊。
在父亲的轮椅边,年幼的沈从,过早地接触到了这个帝国最黑暗、最真实的一面。
他眼中的童真在一点点褪去,渐渐染上了超越年龄的深沉。
沈渊正在用一种最残酷的方式,为沈家的下一代,奠定最坚实的基础。
数月后,捷报传来。
英布兵败,被斩于军前。
刘邦得胜归来。
但这一次,他没有骑马,而是躺在战车里被抬回了皇宫。
平定英布的叛乱,耗尽了他最后的一丝元气。
伤势的加重,让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时日,不多了。
那个深夜,一道密旨,从刘邦的病榻前,送往了郎中令府。
刘邦,要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单独召见沈渊。
当宦官出现在府门口时,出租屋内的沈安,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最终的对决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