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废墟在月光下像一头巨兽的骨架,主殿塌了一半,梁柱歪斜,碎瓦遍地。
银羽举着火把在前面开路,明镜和六个士兵跟在后面,尧被两人搀扶着走在中间。
“床下暗格……”明镜回忆烧伤脸的话,“子玦的寝宫在东北角,应该还没完全塌。”
穿过一道倾颓的宫墙,来到寝宫区域。这里受损较轻,但门窗都被烧黑了。
“分头找。”尧说,“两人一组,小心塌方。”
银羽和明镜一组,推开寝宫的门。里面一片狼藉,龙床被掀翻,帐幔烧成灰烬。银羽用刀撬开床板,下面只有砖石。
“不对。”明镜蹲下查看砖缝,“如果真有暗格,应该在地板下。”
他敲击砖石,一处声音空洞。用刀尖撬开砖,露出一个铁环。拉动铁环,地板滑开一块,露出向下的阶梯。
“找到了。”明镜朝外喊。
众人聚拢,阶梯很窄,只容一人通过。银羽先下,火把照亮下方——是个小石室,约三丈见方,中央有个石台,台上放着一个铁盒。
铁盒没锁,明镜打开,里面是一把青铜钥匙,还有一卷帛书。
帛书展开,是鬼臾的笔迹:“若见此信,吾已死。钥匙可开密室,但密室中非汝所求。末日协议不可逆,信号必发。然信号非为召唤,实为唤醒。
九州之下,沉眠者众,待地脉枯竭至底,便是苏醒之时。汝等所做一切,皆为徒劳。”
尧看完,把帛书递给其他人:“他在嘲笑我们。”
“唤醒沉眠者?”银羽皱眉,“什么意思?”
“吞噬者单位不止有人形的。”
“有些是巨兽,有些是……无法形容的东西。鬼臾可能把它们埋在地下,用某种方式封印。信号不是召唤援军,是唤醒那些东西。”
一个士兵颤声:“九州地下……有多少?”
“不知道。”明镜收起钥匙,“但肯定不少。走,去密室。”
密室入口在皇城废墟的正下方,原本是前朝修建的祭坛所在。众人找到入口时,已经是后半夜。
入口是块巨大的石板,板上两个锁孔。明镜拿出青铜钥匙,插进左边锁孔。
“另一把钥匙呢?”银羽问。
“烧伤脸说鬼臾身上那把毁了。”尧摸着石板,“但他说需要两把同时转动。”
明镜检查锁孔结构:“其实是骗局。你们看,这两个锁孔是连动的,转动一把,另一把会跟着转。只需要一把钥匙就能开。”
他用力转动钥匙,石板内部传来机括声,然后缓缓下沉,露出向下的阶梯。
阶梯深不见底,吹上来的风带着陈腐气味。
“我走前面。”银羽举着火把下去。
阶梯很长,走了约莫一百级才到底。底下是个巨大的地下空间,穹顶高约十丈,四周立着九根石柱,每根柱子上都镶嵌着发光的晶体,照得空间一片惨白。
空间中央,是个石台,台上放着一个复杂的金属装置——无数齿轮,铜管,水晶管纠缠在一起,中央有颗拳头大小的黑色晶石,正在缓慢脉动,像心脏。
“这就是传讯法器?”一个士兵问。
“看着不像。”
“这东西……更像是个能量放大器。看这些管道,连接着地脉。它在吸收地脉残余能量,然后通过那颗黑晶石发射出去。”
尧看向四周:“信号发给谁?”
“地下的沉眠者。”明镜指着装置下方,那里有密密麻麻的管线延伸进地面:
“这些管线像树根一样遍布九州,一旦启动,所有连接点都会发出唤醒信号。”
“能破坏吗?”
“可以。”明镜说,“但需要切断所有管线,同时破坏中央黑晶石。
而且必须在子时前完成——装置有自动保护,子时会自动启动,那时再破坏就晚了。”
银羽数了数管线:“至少上百根。我们只有九个人,来得及吗?”
“必须来得及。”尧拔出刀,“动手。”
九人分散,开始砍管线。管线坚韧,像某种生物的筋腱,刀砍上去会溅出黑色液体。
每砍断一根,装置就震动一下,黑晶石的脉动就慢一分。
砍到三十多根时,地面开始震动。
不是装置引起的,是从地下深处传来的震动,像有什么巨物在翻身。
“加快速度!”尧吼。
砍到五十根时,一根石柱上的晶体突然爆裂,碎片四溅。一个士兵被碎片划破喉咙,倒地抽搐。
“小心晶体!”明镜喊,“它们在保护装置!”
话音刚落,其他八根石柱的晶体同时发光,射出光束,交织成网,罩向众人。银羽翻滚躲开,光束扫过地面,烧出焦痕。
“我去破坏黑晶石!”尧冲向中央石台。
光束追着他扫射,尧左躲右闪,靠近石台,举刀砍向黑晶石——
刀被弹开,黑晶石周围有无形力场。
明镜甩出符箓,符箓贴在力场上,烧出一个洞。但洞很快愈合。
“需要持续攻击!”明镜又甩出三张符,贴在力场三个点,“同时攻击三个点,力场会不稳定!”
银羽和另外两个士兵冲向另外两个点,刀剑齐砍。力场闪烁,变薄。尧看准时机,一刀刺向黑晶石。
刀尖触及晶石的瞬间,整个装置爆发出刺目的黑光。尧被震飞,撞在石柱上,胸口剧痛。
黑晶石裂开一道缝,里面涌出粘稠的黑色液体,液体落地后像有生命般蠕动,汇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
人形渐渐清晰——是鬼臾的脸。
但不是实体,是能量幻影。
“尧相,我们又见面了。”影发出声音,回荡在空间里:
“不对,是最后一次见面了。这是我留在装置里的意识残片,只能维持片刻。”
尧爬起来:“鬼臾。”
“没想到你真能走到这一步。”影飘到装置上方:
“但一切都晚了。装置已经启动了一半,你们砍断管线,反而加速了进程——每断一根,能量就更集中到剩余管线。
等子时一到,能量会一次性爆发,唤醒效果更强。”
明镜脸色惨白:“他说的对……我在装置结构图上看到过这种设计……这是陷阱!”
“当然是陷阱。”鬼臾笑了,“我怎么会留下真正的弱点?有两个选择:
要么停手,等子时自动唤醒。选吧。”
银羽咬牙:“那就毁掉整个装置!”
“你们做不到。”鬼臾指向穹顶,“看。”
穹顶开始发光,浮现出复杂的符文阵列。阵列缓缓旋转,散发出恐怖的威压。
“这是‘同归于尽阵’。”鬼臾说,“如果装置被彻底破坏,阵法会引爆整个地下空间,顺便炸掉半个洛阳。你们敢吗?”
尧盯着他:“你想要什么?”
“好了,时间到了。永别了,尧相。替我向许负问好。”
幻影消散。
装置的黑晶石彻底碎裂,黑色液体涌出,沿着管线倒流回地下。地面震动更剧烈了。
明镜冲到装置前,快速检查:“他在骗我们!同归于尽阵是真的,但需要有人主动触发!
装置现在处于临界状态,如果我们能找到控制中枢,还能逆转!”
“控制中枢在哪?”
“不知道!可能在任何一根管线连接的末端!”
银羽看向那上百根管线,每根都延伸进不同方向的地底:“这怎么找?”
尧突然想起许负的玉玦碎片——虽然碎了,但核心残片还在明镜那里。
他看向明镜:“用碎片!它也许能感应地脉能量流动,找到能量汇聚点!”
明镜掏出碎片,注入灵力。碎片发出微光,映出地下管线的能量流向图。
上百条光流,大部分流向四面八方,但有三条特别粗,汇聚向同一个方向——正北方。
“那里!”明镜指向北面石壁,“控制中枢在墙后面!”
银羽冲到石壁前,用刀敲击,声音空洞:“后面是空的!”
众人合力,撬开石砖。后面果然是个小室,里面坐着一个人。
是个老人,穿着黑袍,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他面前有个小型控制台,台上三根水晶管,对应那三条粗管线。
“他是谁?”一个士兵问。
明镜走近看,倒吸一口冷气:“是前钦天监监正……司徒静。
三年前就宣布病逝了,原来是被鬼臾囚禁在这里当‘活体控制器’。”
司徒静突然睁开眼睛。,但嘴巴在动,发出机械的声音:
“能量临界……子时将至……是否执行唤醒程序?”
“停止程序!”尧喊。
司徒静转头看他:“身份验证……失败。需要双重验证:鬼臾大人密令,或……皇族血脉。”
“皇族血脉?”
“子玦陛下,或……任何帝氏嫡系。”司徒静说,“请提供血液样本。”
尧是帝喾的儿子,是帝挚的弟弟,玄嚣(高阳)的重孙,黄帝的曾孙,本身自带帝系血脉。
尧割破手指,把血滴在控制台一个凹槽里。
凹槽发光,司徒静的眼睛恢复了一丝清明:
“血脉验证……通过。权限等级:低。可执行操作:暂停程序十二时辰。”
“只有十二时辰?”明镜问。
“十二时辰后,需要更高权限重启或终止。”司徒静的声音有了情感,很虚弱,“孩子……快走……鬼臾在我体内下了禁制……我控制不了多久……”
控制台的水晶管开始闪烁红光,司徒静的身体剧烈颤抖,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他要自爆!”明镜拉尧后退。
司徒静用最后力气按下控制台一个按钮。三条粗管线同时断开,装置的黑光骤然减弱。
“走……”司徒静七窍流血,“告诉子玦……叔叔对不起他……”
他身体炸开,但不是血肉,是纯粹的能量冲击,整个地下空间开始崩塌。
“跑!”银羽拽着尧冲向阶梯。
众人狂奔上阶梯。身后,石柱一根根倒下,穹顶开裂,巨石坠落。
跑到入口时,只剩七个人。两个士兵被落石砸中,没出来。
冲出地面,外面天已微亮。身后,地面塌陷出一个大坑,皇宫废墟又塌了一片。
尧瘫坐在地,看着朝阳升起。
“十二时辰……”明镜喘着气,“我们只有一天时间找到更高权限,否则唤醒程序会自动继续。”
“更高权限在哪?”银羽问。
尧看向北方,那是三条粗管线汇聚的方向。
“在沉眠者最多的地方。”他说,“鬼臾的老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