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汉元年的雒县,正值仲夏。
十二岁的秦宓坐在私塾最后一排,望着窗外摇曳的竹影,听着教书先生刻板的讲解。衰微,诸侯并起,此乃天道轮回,非人力可改。
夫子的声音在燥热的空气中显得愈发沉闷。
少年突然起身,将手中竹简重重拍在案上:\"夫子错矣!齐桓公九合诸侯,不以兵戈,而以'尊王攘夷'之大义。此非天道使然,乃人心向善之证!
他的声音清亮,惊得满堂同窗纷纷侧目。
这场辩论很快传遍益州。
州牧刘焉听闻后,遣人携黄金十镒、锦缎百匹相邀。
那日,使者在秦家庄园见到的,却是个在柴扉前晾晒草药的少年。
竹筐里躺着半卷未写完的《益州山川志》,墨迹未干。
此后十余年,秦宓足迹遍布蜀地。他在峨眉山巅搭建简易观星台,记录星辰轨迹;在都江堰畔与李冰后人探讨水利,绘制水文图;甚至为青衣江的渔女写过婚书,将当地风俗融入其中。
当法正随刘备入蜀时,特意绕道拜访,却见茅庐四壁贴满手绘舆图,案头竹简上墨迹未干:\"天有二十八宿,地有九州八荒,人若拘于方寸,与井蛙何异?
秦宓笑而不语,指着窗外的蜀锦作坊:\"织工日夜劳作,方能成锦。秦宓也需岁月沉淀,方能成文。
洪武元年,成都皇宫内张灯结彩。
孙权派张温前来修好,实则暗藏试探之意。
酒宴上,觥筹交错,气氛却暗流涌动。
殿内瞬间寂静,众人皆看向角落那个布衣文士。
秦宓放下酒盏,缓缓起身。
他的布衣虽旧,却洗得干净,腰间玉佩随着动作轻响。
秦宓突然展颜而笑,袍袖拂过案上青铜烛台:\"天子姓刘,天亦姓刘!
满堂哗然。
暗处的诸葛亮抚须颔首,次日便向刘备举荐:\"秦宓之学,融贯古今;其辩才,可敌十万雄兵。此乃益州之麒麟,不可失也。
建兴二年春,丞相府内气氛凝重。
诸葛亮正在筹备南征,案头堆满军事地图。
诸葛亮手中的笔顿住。推开窗,只见秦宓跪在阶前,额间沾满晨露,单薄的身影在寒风中显得愈发瘦弱。
秦宓起身时,险些踉跄。
诸葛亮接过竹简,仔细翻阅。长叹一声:\"子敕,你可知这将改变多少人的命运?
这番话最终改变了诸葛亮的决策。
当《南中志》随着蜀汉使者传入孟获营帐时,那位剽悍的酋长指着书中对祝融夫人的记载惊叹:\"汉人竟知我族女将能驭火?
建兴四年,秦宓的病情愈发沉重。
秋雨连绵不绝,打在窗棂上发出淅淅沥沥的声响。
他躺在病榻上,望着窗外被雨水打落的芙蓉花瓣,眼神渐渐黯淡。
刘禅派来的太医正在煎药,药香弥漫整个房间。
家人连忙将他扶起,把案上竹简递到他手中。
秦宓颤抖着拿起笔,墨迹在竹简上晕染:\"岷山之雪化锦江,锦江之水养\"
话还没有说完,那支笔就像是失去了支撑一般,从他的手中滑落。
仿佛是他的生命也随着这支笔的掉落而终结。
这位一代鸿儒,就这样在瞬间溘然长逝,他的身体缓缓地向后倾斜,最终倒在了地上。
他的手中还紧握着那卷竹简,仿佛这是他生命中最后的牵挂。
然而,就在他倒下的瞬间,那卷竹简也从他的手中滑落,轻轻地落在了地上。
它像一片羽毛一样,轻轻地飘落在了那片盛开的芙蓉花瓣上。
芙蓉花瓣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似乎在为这位逝去的鸿儒默哀。
那卷竹简在花瓣上缓缓展开,露出了里面密密麻麻的文字。
这些文字,是他一生的心血,也是他留给世人的宝贵财富。
成都百姓自发将芙蓉花瓣撒入锦江,整条江水竟三日染成赤色。
有人说,那是秦宓的文魂融入了锦江;也有人说,那是蜀地百姓的眼泪。
百年后,陆游游历蜀地,在旧书肆偶得残卷。
夜幕降临,浣花溪的水波依旧荡漾,仿佛还能看见那个布衣文士临江而立,手中竹简被江风掀起,墨香与芙蓉花香融为一体,化作千年不散的蜀地文魂。
而他留下的文字,如同锦江之水,流淌在巴蜀大地,滋养着一代又一代文人墨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