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像在脑海中破碎。
虚拟的照相机界面化为光点，消散无踪。
郑凡猛地睁开双眼，眼前的世界从扭曲的光影重新变回了那个冰冷的凶案现场。
尸体还是那些尸体，狼藉还是那片狼藉。
但一切，都已截然不同。
关振山那张温文尔雅的笑脸，和他亲手拧开煤气阀时的冷酷，已经通过【过目不忘】的天赋，被永远刻录在了郑凡的脑海深处。
“呼”
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要将那影像中的血腥与冰冷一同排出体外。
他转身，走向房门。
手搭在门锁上，轻轻一拧。
“咔哒。”
门开了。
门外，走廊里挤满了人。
张国栋首当其冲，身后是专案组的所有成员，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焦灼与期待。
看到郑凡出来，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锁定在他的脸上，等待着那个可能改变一切的答案。
“小郑，怎么样？”
张国栋的声音有些干涩，他甚至不敢抱太大的希望。
郑凡的目光扫过众人，没有多余的表情。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凶手，是关振山。”
一句话，如同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
整个走廊，瞬间鸦雀无声。
关振山？
那个德艺双馨的京剧名角？
那个为人谦和，在整个四九城都备受尊敬的老艺术家？
这怎么可能！
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荒谬，是绝不可能。
“小郑，你你确定吗？”
一名老刑警忍不住开口，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这这玩笑可开不得。”
郑凡没有理会他们的质疑，他的目光依然锁定在张国栋身上，继续抛出更惊人的结论。
“死因不是煤气中毒。”
“是一种未知的快速神经毒素。”
如果说第一个结论是巨石，那么这第二个结论，就无异于一颗真正的炸弹。
不是煤气中毒？
那他们忙活了一整天，所有的调查方向，岂不是全都错了？
不等众人从震惊中反应过来，郑凡的第三句话紧随而至。
“汤里有毒。”
他言简意赅，却字字诛心。
“立刻让法医重新检验。”
“重点化验死者胃容物和血液中的生物碱成分。”
面对郑凡不容置疑的命令，和那双冷静到可怕的眼睛，所有的质疑声都消失了。
张国栋的大脑飞速运转，尽管他同样感到匪夷所思，但他对郑凡有着近乎盲目的信任。
“快！按郑副组长说的办！”
他对着身后的法医团队吼道。
“马上！重新尸检！”
紧急调来的法医团队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冲进现场，开始了连夜工作。
走廊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所有人都看着郑凡，这个年轻得过分的副组长，此刻在他们眼中，仿佛笼罩上了一层神秘的光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半个小时后，法医组长满头大汗地从房间里冲了出来，他手里拿着一份刚刚出炉的紧急化验单，脸色苍白，眼神里充满了惊骇。
“张队！郑副组长！”
他跑到两人面前，声音都在发抖。
“没错！完全没错！”
“死者的胃容物和血液样本里，确实检测到了一种一种我们从未见过的生物碱成分！”
“是致命的神经毒素！”
“致死剂量极小，发作速度极快！和煤气中毒的症状有有七分相似！”
轰！
这个结论，彻底击碎了专案组所有人最后的一丝怀疑。
一道道敬畏、震撼、匪夷所思的目光，再次聚焦在郑凡的身上。
如果说之前，他们只是佩服郑凡的“神探”之名。
那么现在，这个年轻人，在他们眼中已经近乎“先知”！
他是怎么知道的？
他明明和我们一样，一直待在外面！
至此，专案组内，再无一人对郑凡有半分不敬。
“立刻下令！”
郑凡没有给他们震惊的时间，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全市通缉关振山！”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命令下达，整个市局的侦查系统被瞬间激活。
无数个抓捕小组如同离弦之箭，扑向关振山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
他的住所。
他常去的茶馆。
他所在的京剧团。
然而，一个小时后，所有消息汇总而来，结果却让所有人的心都沉入了谷底。
所有抓捕小组，全部扑空。
关振山的住所早已人去楼空，屋子里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仿佛主人只是出了一趟远门。
剧团的化妆间里，只剩下一件未来得及带走的，叠放整齐的戏服。
他就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在整个四九城彻底人间蒸发。
线索，再一次中断了。
巨大的挫败感，如同乌云般笼罩了整个专案组。
他们明明已经触碰到了真相，第一次离那个隐藏在幕后的敌特核心如此之近，却又被对方如此轻易地戏耍、逃脱。
办公室里，烟雾缭绕，气氛压抑。
张国栋一拳砸在桌子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狗娘养的！太狡猾了！”
唯有郑凡，将自己关在了独立的办公室里，拒绝了所有人的打扰。
他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
脑海中，那段被【过目不忘】烙印下来的记忆影像，开始一遍又一遍地“回放”。
他跳过了下毒，跳过了翻找。
他将画面，死死地定格在关振山站在电话机旁，拨出那个神秘号码的瞬间。
魔鬼，一定藏在细节里。
他相信这一点。
一遍。
两遍。
十遍。
关振山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每一次呼吸的起伏，都在郑凡的脑中被无限放大。
终于！
他注意到了一个之前被忽略的细节！
一个足以扭转乾坤的细节！
关振山在用暗语讲电话时，他放在电话机座上的右手食指，一直在进行着一种极富规律的敲击。
并非是紧张，也不是无意识的小动作。
那是一种带着明确节奏的敲击。
长、短、短
短、短、短
长、长、长
这这是
拥有前世特警教官记忆的郑凡，大脑中仿佛有电光闪过！
摩斯密码！
这他妈的是摩斯密码！
这个念头一出现，他瞬间将那串指尖的舞蹈，在脑中飞速地翻译。
长短短，是字母“d”。
短短短，是字母“s”。
长长长，是字母“o”。
不对！
这不是字母！
郑凡立刻反应过来，这个时代，电报都用的是中文代码。
他立刻切换思路。
“嘀嗒嗒”“嘀嘀嘀”“嗒嗒嗒”
脑中的电码与汉字，飞速地对应着。
0明天！
0三！
0号！
0仓！
0库！
明日，三号，仓库！
郑凡猛地睁开了双眼！
两道骇人的精光，从他眼中爆射而出！
他抓起桌上的电话，用尽全身力气，对着话筒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发出了石破天惊的怒吼！
“张国栋！”
“立刻给我查！”
“文化局下属所有印刷厂、装订厂、资料库，凡是带‘三号仓库’这个名字的，一个都不要放过！”
“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