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卑不亢的回答，让王建功准备好的所有后手，都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他本以为郑凡会据理力争，甚至会恼羞成怒。
那样，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给郑凡扣上一顶“不服从命令”的帽子。
可郑凡没有。
他平静得像一潭深水，不起丝毫波澜。
这让王建功心里憋著一股火，却无处发泄。
“哼！”
他只能重重地冷哼一声，拂袖而去，留下一个自以为潇洒的背影。
会议室里，其他人看郑凡的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
有同情，有幸灾乐祸，也有几分不易察觉的佩服。
能在王建功这样的老油条面前，保持如此定力，这个年轻人不简单。
郑凡没有理会这些目光。
他默默地走到地图前，再次审视著那个被王建功画了圈的“打酱油”区域。
荒草地。
倒塌的土墙。
以及，一个几乎被忽略的，位于仓库西北角的高处通风管道。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划过。
夜色渐深。
市局大院灯火通明，气氛压抑而紧张。
行动时间，定在晚上十一点。
临时指挥部里，王建功意气风发，在地图前做着最后的动员。
他就像一个即将奔赴决战的将军，挥斥方遒。
“都听清楚了！”
“这次行动，代号‘雷霆’！”
“主攻组，由我亲自带队，必须像一把尖刀，用最快的速度冲进去！”
“记住，火力压制！进去之后，不要有任何犹豫，以雷霆万钧之势控制住所有目标！”
他反复强调著正面强攻的速度和决心，对于可能存在的变数和陷阱，却只字不提。
仿佛在他看来，任何谨慎都是懦弱，任何意外都可以用强大的火力碾碎。
角落里，郑凡正带着分给他的三个人，默默地检查着装备。
这三个人，也算是局里的“名人”。
一个是快退休的老警察，叫老马，因为性格耿直得罪过王建功，一直坐冷板凳。
一个是技术科调来的小年轻，叫小丁，有点书呆子气，不擅长交际，被视为边缘人。
最后一个叫李卫，以前是侦查队的，腿受过伤，走路有点跛，被嫌弃拖后腿。
“老弱病残”组合。
这是行动队里，其他人私下给他们起的绰号。
“郑科长。”
老马一边擦着手里的五四式，一边低声开口。
“这次行动，真的就这么简单？”
他混了一辈子，自然看得出这任务分配里的猫腻。小税宅 庚薪罪快
去一片荒草地看风景，这摆明了就是不想让他们沾功劳。
郑凡头也不抬，熟练地将弹匣压满。
“马叔，按命令行事。”
他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情绪。
但李卫却从这平淡中，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他跛着脚走过来，压低了声音。
“郑科长，我信你。”
“之前那几个案子，我都听说了。”
“你让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
书呆子小丁也推了推眼镜，用力点点头。
他们是被排挤的边缘人，反而更能看清局势。
与其跟着王建功去冲锋陷阵，还不如跟着这个屡创奇迹的年轻人。
郑凡的动作顿了顿。
他抬起头，看了三人一眼。
三人的眼神里，没有抱怨，只有一种被孤立后的信任和决绝。
郑凡的嘴角，勾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检查好装备。”
“今晚，可能会有点热闹。”
说完，他的视线再次落回了那张地图上。
看着王建功用红笔标注出的，那条直插仓库正门的主攻路线。
下一秒。
嗡——！
一种强烈的、仿佛针扎般的刺痛感，猛地从他脑海深处炸开！
【危险感知】！
前所未有的疯狂报警！
郑凡的瞳孔骤然收缩。
在他的感知中，那条红色的箭头，不再是通往功勋的捷径。
那是一条血色的引线。
引线的尽头，是一个张著血盆大口的死亡陷阱！
他脑子里仿佛有一个声音在歇斯底里地尖叫。
那里是地狱！
是死路！
郑凡猛地闭上眼睛。
昨夜，在黑暗中勘察的地形，每一个细节都在脑海中飞速闪过。
仓库的结构、墙体的材质、周围的风向、地面的硬度
以及，那种若有若无，让他心神不宁的不祥预感。
所有线索串联在一起，与此刻【危险感知】的疯狂预警完美重合！
他豁然睁眼，起身就朝王建功走去。
“王科长。”
他站定在王建功面前，打断了对方的慷慨陈词。
指挥部里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看着这个再次站出来的年轻人。
王建功的眉头拧成一个川字，脸上写满了不悦。
“什么事？”
“我建议，主攻路线立刻更改。”
郑凡的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晰。
“从正门强攻，风险太大。”
他伸手指着地图的另一侧。
“我建议改到西侧，从这个位置突入。”
“那里的围墙材质是砖石混合，看起来更老旧，防御也相对薄弱。”
这是他最后一次尝试。
不是为了王建功，而是为了那些即将被他带入险境的同事。
然而，王建功的耐心，已经消耗殆尽。
“够了！”
他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喝道。
“郑凡！你是不是觉得你破了两个案子，就可以对我这个总指挥指手画脚了？”
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拔高。
“我告诉你，这里是专案组！不是你红星派出所！”
“我的计划，经过了深思熟虑，轮不到你来质疑！”
他指著门口，毫不客气地驱赶。
“现在，立刻，带着你的人，去你的防区！”
“执行命令！”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郑凡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了。
他不再多说一个字。
转身。
离开。
该做的，他都做了。
既然有人一心求死，拉着一群人陪葬。
那他，只能在废墟之上，扮演救世主的角色了。
而这个舞台，正是王建功亲手为他搭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