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只剩下郑凡和那个女会计。
郑凡没有立刻坐下，而是绕着她走了一圈。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安静地打量著。
女会计的身体开始微微发抖，头埋得更低了。
郑凡的沉默，比声色俱厉的喝问，更让她感到压力。
“姓名。”
终于，郑凡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周周海燕。”女人的声音细若蚊蝇。
“年龄。”
“三十四。”
“供销社的会计？”
“是。”
郑凡拿起桌上的证物清单。
“今天下午，你在供销社仓库，偷窃高级点心两盒，大前门香烟一条，布料半匹，被仓库管理员当场抓获，对不对？”
周海燕的身体一僵，点了点头。
“我就是一时糊涂，我认错，我赔钱”
“糊涂？”
郑凡重复了一句，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著，发出“笃、笃”的声响。
“周海燕，你在供销社当会计五年了。”
“工资待遇在普通工人里算高的。”
“你丈夫是轧钢厂的电工，收入也不错。”
“你们家，不缺这点东西。”
周海燕的脸色更白了。
这些信息，是警察在抓捕后第一时间就会去核实的。
“我我就是鬼迷心窍”
“是吗？”
郑凡的语气突然变了，多了一丝玩味。
“我看不像。”
他发动了脑海中早已拥有的技能。
【大师级审讯技巧】！
一瞬间，他对面的周海燕，在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每一次心跳的加速，每一次呼吸的紊乱，都在郑凡的感知中被无限放大。
“你每次偷东西，都不是在上班时间。”
“而是选择在下班后，或者午休，人最少的时候。”
“而且，你从不偷大件，专挑一些体积小，价值高的东西。”
“这说明你心思缜密，计划周全，根本不是什么‘一时糊涂’。”
周海燕猛地抬起头，惊恐地看着郑凡。
她不明白，这个年轻的警察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郑凡继续说道：“你偷东西的频率，大概是半个月一次。”
“而且每次偷的东西，种类都不一样。”
“有时候是烟酒，有时候是布料，有时候是紧俏的工业品零件。”
“这不像是自己用，倒像是在替别人‘采购’。”
“我说的对吗？”
周海燕的心理防线，在郑凡精准的剖析下，开始出现裂痕。
“我没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尖叫起来，声音却在发颤。
“不知道？”
郑凡身体微微前倾，一双眼睛如同鹰隼，牢牢锁定了她。
“那我们来谈谈别的事情。”
“你每次‘采购’完，第二天都会去东单的裁缝铺，找一个姓王的裁缝做衣服。”
“可据我所知，你家里的衣服，大多都是你自己做的，你手艺很好，根本不需要找裁缝。我的书城 罪芯章结耕新筷”
“你去那里，不是为了做衣服吧？”
“周海燕，你在给谁传递东西？”
“那个裁缝，又是谁？”
轰！
周海燕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她最大的秘密，被对方用如此轻描淡写的方式，说了出来。
她的脸上血色尽褪，一片死灰。
她完了。
她知道，自己彻底完了。
看着她崩溃的表情，郑凡知道，火候到了。
“盗窃，判不了几年。”
“可如果罪名是里通外国，传递情报”
“周海燕，你知道那是什么下场。”
“你的丈夫，你的孩子，你的一家人，都会被你牵连。”
“现在，说出来，是你唯一的机会。”
周海燕的身体软了下去，瘫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
“我说我全都说”
她终于彻底崩溃了。
“我不知道他是谁我只知道，大家都叫他‘裁缝’。”
“是他逼我这么做的，他说如果我不听话，就就杀了我们全家。”
“我偷来的东西，只是伪装，真正要传递的，是藏在东西里的情报。”
情报！
郑凡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立刻追问：“什么情报？用什么方式传递？”
“我不知道情报内容我只是个传话的。”
周海燕哆哆嗦嗦地回答。
“每次他会给我一些暗语，让我记下。比如‘今天天气不错’，意思就是一切正常。‘我孩子病了’，意思就是有紧急情况。”
“这些暗语”
郑凡的眉头紧紧锁起。
这些看似平常的对话，分明是一套经过专业设计的接头暗号！
他前世在接受反特训时，接触过大量类似的案例。
这绝不是普通的刑事案件！
郑凡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没有再继续审问，因为这已经超出了派出所的职权范围。
“你在这里好好待着，把你和‘裁缝’接触的所有细节，全部写下来，一个字都不能漏。”
他严肃地交代了一句，然后转身快步走出了预审室。
他必须立刻向刘所长汇报！
刘文杰的办公室里，这位性格火爆的所长正看着文件。
看到郑凡神色凝重地推门进来，他抬了抬头。
“怎么了，小郑？那个女会计招了？”
“所长，出大事了。”
郑凡反手关上门，压低了声音。
“她不是简单的盗窃，她在为特务组织传递情报！”
刘文杰捏著钢笔的手顿住了。
他脸上的轻松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严肃。
“你说什么？！”
“她交代，她的上线代号‘裁缝’，通过她向外传递信息，使用的暗语，是专业的特工暗号。”
郑凡将自己的判断和周海燕的供述，言简意赅地汇报了一遍。
刘文杰听完，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脸色越来越凝重。
他猛地一拍桌子。
“好大的胆子！敌特竟然把手伸到了我们眼皮子底下！”
他抓起桌上的红色电话，手都有些抖。
“这件事，必须立刻上报市局！”
电话很快接通，刘文杰将情况紧急上报。
挂了电话，他对郑凡说道：“市局的同志马上就到，这个案子，由他们接手。小郑，你做得很好！非常及时！”
郑凡点了点头，心里却总觉得还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如果只是传递消息，为什么还要用偷窃来的实物做掩护？
他转身回到证物室，再次检查周海燕的那些赃物。
香烟，点心，还有那半匹的确良布料。
他拿起那块布料，仔细地摩挲著。
突然，他的手指在一个边缘的夹缝处，感觉到了一个极其轻微的硬点。
非常小，不仔细摸根本感觉不到。
郑凡心里一动，找来一把小刀，小心翼翼地挑开缝线。
一个被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纸片，从布料的夹层里掉了出来。
郑凡屏住呼吸，打开油纸。
纸条上空空如也，一个字都没有。
是空白的？
不对！
郑凡将纸条拿到台灯下，利用灯泡的温度缓缓烘烤。
几秒钟后，原本空白的纸面上，一个用特殊药水写下的字母，慢慢地显现了出来。
那是一个孤零零的，用花体写成的字母。
a
看到这个字母的刹那，郑凡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想到了一个只在高级别保密档案中，才会出现的代号。
一个潜伏多年，给国家造成了巨大损失，却始终未能归案的敌特王牌。
代号，“a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