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七召沉默了。
死小子,还怪护食。
等苏齐力洗完碗,时七召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死乡巴佬,是你的沙发吗你就睡。”
他骂骂咧咧,扶著大肚子,进屋拿了条毛毯,盖在了时七召的身上。
完蛋玩意儿,躺下就睡,也不怕着凉。
做完一切,他才坐在旁边的沙发上,一边含泪给家里人回复保平安的消息,一边时不时瞅两眼电视。
破电视,还怪好看。
坐着坐着,他就不自觉离时七召的沙发越来越近。
没办法,时七召虽然讨人厌,但她是真强。
邦邦两拳下去,他是真能清醒。
靠近她,也是真有安全感。
之后几天,随着肚子越来越大,苏齐力的情况愈发糟糕。
他开始尿频嗜睡,动不动就腰酸背痛,时不时小腿抽筋
肚子越大,身体机能的下降越明显。
很多时候,他都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这具身体的老化,以及对生活上的不可控力。
连做饭踮脚拿柜子里的东西,都能明显有些吃力。
而且子虫对他的激素影响越来越严重,他开始真的从内心接纳,并且喜爱这个孩子,真心地期待这个孩子的降生。
这让本就时时刻刻担心自己被子虫夺舍,心力交瘁的苏齐力,精神压力越来越越大。
无尽的绝望吞噬了他。
他总是崩溃得半夜偷偷哭。
短短几天,他就像是老了十好几岁。
以前少年气的清俊面容,现在只剩下肿胀和憔悴。
“啊——!”浴室里传来惨叫声。
时七召闪现到浴室里,将因为滑倒,狗吃屎摔在地上的苏齐力给薅了起来。
“你没事儿吧?”
换作其他孕妇,这样摔下去,可能会早产。
好在苏齐力怀的是子虫,正面磕下去,非但没有受伤,反而因为磕到子虫,把他脑子摔得清醒了些。
但这一摔,也把他最后强撑的傲慢给摔碎的。
他彻底崩溃,抱着这个他瞧不上的乡巴佬就开始大哭:“有事!我好害怕,时七召,我要疯了,我真的要疯了!我为什么要遭遇这一切,我太痛苦了,我真的好害怕”
“生下这个孩子,我是不是会死?它在控制我啊!我真的没办法不去爱这个怪物,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他开始语无伦次了。
好在,时七召学过安慰人的课程。
碰上她,算他有福了。
她拍了拍他的背:“怕啥,这不还没死呢吗?”
苏齐力被她噎了一下:“乡巴佬,我是不是真的会死?”
时七召:“说不准。”
她是真说不准,苏齐力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被子虫寄生后还活着的人类,不论是现在把虫剖出来,还是在见过母虫之后顺利把子虫生下来,苏齐力能不能活,都是看造化。
毕竟,其他被寄生了的虫,没一个能活下来。
不过,若是杀死母虫后再剖出子虫,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苏齐力哇一声哭得更大声了:“我就知道,呜呜呜,我就知道”
肚子里这死怪物,是真的会弄死他。
他这一哭,就嚎了大半天。
一向自傲又清高的他,哭得眼睛肿得都睁不开了。
等他哭完,时七召才拿出一个大馒头:“你饿不饿?要不吃了再继续哭?”
苏齐力尬住了。
他没想到自己会突然情绪失控,在时七召面前出这么大的丑,咬了咬牙撇过脸:“死乡巴佬,谁要吃你的冷馒头?”
“这你就猜错了吧!”时七召捏了捏软乎乎的馒头,“不是冷的,我用微波炉热了的,嘿嘿嘿。”
苏齐力对上她小骄傲的脸,心中莫名安定了许多:“既然你这么热情,那我勉强尝一口吧。”
馒头还是好吃的。
苏齐力一尝,整个馒头就都给吃完了。
吃饱后,可能是身体多了些许热量,人都精神了些许:“你晚上想吃什么?”
“都行,你做的都好吃。”
苏齐力嘴角上扬,但很快压了下来:“行吧。”
大约是因为这一次在时七召面前丢了大脸,苏齐力就想啊,反正脸都已经丢尽了,那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于是,他开始黏着时七召。
时七召去哪儿,他就去哪儿。
即使是做家务和做饭,也必须时时刻刻保证时七召在自己的视线之内。
正是因为他总是离时七召很近,且不论去哪儿都要拉着时七召一起,于是不管他做什么,不小心摔倒也好,拿东西险些砸身上也好,时七召都能瞬移到他身边,将他从危险中抽离出来。
那绝对的力量保护,让苏齐力愈发依赖她。
连睡觉都要在她房间搭个简易床睡。
可很快问题就来了,家里没菜了。
时七召这顿顿都吃得好,哪里能容许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种困境存在?立马揣上苏齐力付钱的手机:
“我去买菜,你去不?”
苏齐力不想去。
因为怀孕,他现在浑身浮肿难看,肚子又大得要命,他觉得自己像个怪物,他,苏家小少爷,学校风云人物,哪里容忍得了自己这副样子出去给人笑话?
这几天他可是天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连窗帘都是拉着的,生怕踏出去一步被人瞧见。
苏齐力挣扎,放弃之前的高标准:“你别去了,我让外卖送过来。”
“费那钱干啥。”
她非要去。
苏齐力拗不过她,又不能容忍她离自己太远,只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戴上帽子,跟了出去。
他以为自己会遭受其他人尖锐的视线,以及可怕的流言蜚语,但不是。
虽然他是个孕夫,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但其他人不知道啊。
在这个女性剪短发和光头都很正常的世界里,他只是像个女性特征不太明显的孕妇。
更何况,旁边还有个混子一样的时七召,衬得他简直不要太正常。
最重要的是,时七召虽然可恨,但她从没把他当怪物看。
就算是跟他一起走在外面,也跟在家差不多,两人距离不远不近,一旦他出现任何问题,摔倒或者其他,她都会第一时间闪现到他面前,没有嫌弃,也没有不自在。
“老苏,吃甘蔗不?”
他回头,看向穿着沙滩裤,毫无形象啃甘蔗的时七召,突然就没那么胆怯和懦弱了。
在时七召身边,他总有无限的安全感。
大约是因为,时七召从不凝视和审视她自己,不论她是什么样子,拥有什么,她都会无条件接纳她自己,就算她穿得像个混子,天天被他鄙视,她也依旧能在他面前嚣张得像个傻叉。
她这种不要脸式的洒脱,会如同放射性物质一般蔓延到周围,让精神世界崩塌、痛苦不堪的苏齐力,得到一点存活下去的勇气。
——这种傻叉都能活,他凭啥不能。
“吃。”
“桃子呢?”
“吃。”
…
在时七召的影响下,慢慢的,他居然能自然地扶著自己的肚子,像个真正的孕夫一样,自信地出现在任何人多的场合。
不过这有个前提:时七召必须在他身边。
越到预产期,他就越依赖时七召,一旦她消失在他视线里,他就会慌张得呼吸困难,像是要原地死掉一样。
于是他开始盯着时七召。
白天盯,晚上盯,甚至半夜,有时候都会睁开眼,盯着时七召的床,确认她一直在他身边。
时七召都快烦死他了。
但厨子,所以忍了。
墙上的日历,终于来到了最后两天。
这天晚上,苏齐力再次睁开了眼,但他没有再盯着时七召,而是盯着窗外的月亮,嘴角露出一个诡异的弧度。
一条带着脓包的黑色小尾巴,从他嘴里慢慢爬了出来。
他嘴巴在笑,眼神却在疯狂恐惧颤动。
该死,这是什么恶心的玩意儿!
救救我,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