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家主背靠着冰冷的房门,一瞬间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缓缓滑坐在地。
这个在族人面前永远挺直如松,气势刚猛的汉子,此刻蜷缩在阴影里,肩膀剧烈地颤斗起来,却发不出一点哭声,只有压抑到极致的喘息。
脑海里,林琅那冰冷无情的声音再次回荡:“三天!我只给你们三天时间!
名单和人,必须到位!否则,后果你们清楚!”
三天!
就只剩下三天时间!
三十六个时辰,如同催命的符咒,每过一刻,都让他的心脏紧缩一分。
他必须做出决择,必须从这些他的族人子侄,代表着家族未来的年轻人中,挑选出“祭品”。
可是,怎么选?
选天赋最好的?
那是断送家族的未来根基!
雷家能否崛起,全靠这些好苗子!
选天赋平庸的?
林琅那边会满意吗?
若是认为他敷衍了事,迁怒下来,整个雷家倾刻间就有复灭之危!
每一个选择,都伴随着无尽的痛苦和滔天的罪孽。
无论他如何权衡,最终的结果都是亲手葬送一部分族人的性命和未来。
雷家主猛地站起身,烦躁的在书房内渡步,双眼布满血丝。
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演武场上,那些年轻族人正在族中长老的带领下,克苦修炼着家传功法,练功的呼喝声充满了朝气蓬勃和对力量的渴望。
每一招每一式,都深深刻印在他的脑海中。
他又走到书架旁,手指颤斗地拂过那一册册记载着雷家先祖毕路蓝缕,开创基业事迹的族谱。
先祖们经过数代的努力和牺牲,才好不容易在云州站稳脚跟,将雷家发展至今。
难道雷家就要在他的手上,以这样一种屈辱而残酷的方式走向衰败吗?
“啊!”
雷家主低吼一声,一拳狠狠砸在坚硬的墙壁上。
坚硬的墙壁硬是被他一拳砸出一个坑。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窗外的天色从明亮逐渐变为昏黄,又渐渐被夜幕笼罩。
书房内没有点灯,他就这般一直呆坐着。
期间无论谁来,他都没有搭理。
他面前的书桌上,摊开着一份族中所有适龄年轻子弟的名册。
上面详细记录着每个人的姓名、年龄、修为、天赋评价乃至性格特点。
这本是家族希望的像征,此刻却仿佛化作了阎王的生死薄。
他的手指几次颤斗着拿起一旁的朱笔,悬在那名册之上,却仿佛有千钧之重,无论如何也无法落下。
那鲜红的朱砂,是那么的刺眼!
夜色如墨,很快便笼罩了整个南宁县。
郊外。
一座不知荒废了多久的庙宇,孤零零地矗立在荒草丛生的山脚下。
残破的院墙,坍塌的殿角,以及那早已看不出原本供奉是哪位神只,布满蛛网与灰尘的泥塑,无不说明了此地的荒凉。
晚风吹过,穿过空洞的门窗,发出鸣鸣的声响。
就在这荒凉的气息下。
忽然,一点跳动的火光,紧接着是再再升起的篝火,将荒凉的破庙给照的通透。
破落的荒庙,孟言巍独自一人,坐在一堆刚刚升起的篝火旁。
火焰驱散了夜晚大部分寒意和黑暗。
孟言巍穿着一身青色儒衫,虽然因连日赶路而沾染了些许尘土,但周身却是自然而然地散发着一股清正温和的气息。
这是修习文道,养浩然正气所带来的独特儒生气质。
孟言巍为了将自己当做诱饵,引得南宁县的幕后之人上钩,刻意选择在了这座荒庙停留,升起的篝火瞬间让这座荒庙成了这荒郊野外最醒目的存在。
孟言巍盘膝而坐,从行囊中取出一卷书简,借着火光假装阅读起来。
俨然一副途经此地,因为夜深了,不得不在此落脚的穷书生模样。
夜色渐深,万籁俱寂。
一队五人的身影,鬼魅般在南宁县郊外的荒野中快速穿行。
他们身着便于行动的劲装,动作矫健,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四周,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这正是雷家派出来,为搜寻“试验材料”的小队。
这只五人小队的为首之人,是个面容精悍,眼神带着几分狠厉的中年汉子,名叫雷豹,炼气中期的修为。
“头儿,这边荒郊野外的,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上哪儿去找符合要求的货”?”
一个年轻的小伙忍不住低声抱怨,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淅。
雷豹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呵斥道:“少废话!上面催得紧,完不成任务,你我都没好果子吃!
仔细找!那些躲在山里的散修,还有那些路过此地赶夜路的行人,都是目标,一个都不能放过!”
就在这时。
另一名眼尖的小伙突然指着远处山脚下,低呼道:“头儿!快看!那边有火光!好象是那座荒庙!”
众人的目光立刻被吸引过去。
只见漆黑的夜色中,被篝火照的通透的荒庙,显得异常醒目。
雷豹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但很快被谨慎取代:“荒庙?这种地方现在怎么会有人?
走,过去看看!都机灵点,别是陷阱引我们上套的!”
五人收敛气息,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朝着荒庙靠近。
他们收敛气息,悄悄潜行到破败的院墙外,通过坍塌的缺口向内窥视。
只见荒庙内,篝火熊熊。
一个看起来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正独自坐在火边翻阅书简。
少年面容清秀,身着儒衫,周身散发着一股令人心静的书卷气。
俨然一个外出游学又没什么钱的穷书生模样。
“只有一个人?”
雷豹仔细感知了一下四周,并未发现其他气息,心中稍定。
再看那少年,年纪虽小,但那股纯正的儒生气息,显然不是什么普通人。
想来应该就是上面要求的“优质材料”!
这等优质材料落单在此,简直是天赐良机!
几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雷豹打了个手势,五人立刻调整了一下表情,装作也是路过此地,眼看夜色已晚,打算在荒庙留宿的旅人,大大方方地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旧庙门,走了进去。
“咦?没想到这荒庙之中,竟然还有人。”
雷豹脸上挤出一丝看似和善的笑容,对着闻声抬起头的孟言巍拱了拱手:“小兄弟,我等是行脚的商人,途经此地,见天色已晚,也想在此借宿一宿,叼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