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机?还能有什么转机!”
“那天衍宗的炼体之道如今如日中天,朝廷明显更看重那条路。
林家这邪门歪道,我看是走到黑了!我们这是陪着他们一起往火坑里跳!”
雷家主低吼道,声音带着一丝无力。
“那又能怎样?”
“现在跳,或许还能晚点死,不跳,现在就得死
林家不会放过知情却不肯合作的我们。
雷家主,你若真有骨气,方才林琅在时,为何不拍案而起,与他拼个鱼死网破?”
孙家长老阴恻恻地道。
雷家主闻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张了张嘴,最终却颓然坐倒,象一只被抽走了所有气力的猛虎。
鱼死网破?谈何容易!
且不说林家深不可测的实力,单是林琅刚才散发出的金丹初期威压,就让他心生绝望。
更何况,家族上下数百口人的性命,都系于他一念之间,他赌不起,也拼不起。
密室内再次陷入沉默,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和烛火燃烧的细微噼啪声。
“罢了,罢了。”
李家主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仿佛瞬间老了几岁。
“事已至此,抱怨无益,还是想想,回去之后,如何如何挑选人选吧。”
当李家主亲口说出“挑选人选”这几个字时,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斗和哽咽。
“挑选?怎么挑?”陈家主苦笑,“送天赋好的去?那是断送家族的未来啊!送天赋差的去?林琅那边能满意吗?若是还不满意,迁怒下来,我们同样承受不起!这根本就是一道无解的题!”
“或许只能从旁系,或者那些不太受重视,但修为尚可的子弟中”
孙家长老试探着说道,眼中闪铄着算计的光芒,“身为家族子弟总是要有所牺牲的,如此才能保住内核。”
“哼,说得轻巧!旁系难道就不是我族中血脉?”
雷家主冷哼,但语气已经明显软了下来,显然内心也在做着同样残酷的权衡。
没有人再说话。
每个人都在心中进行着天人交战,盘算着家族的名单,思考着该如何割舍,才能在这必死的局面中,为家族争取到一线缈茫的生机。
这是一种无比痛苦的决择,如同亲手将自己子侄推入火坑。
他们曾是云州这片土地的主宰者,享受着权势与资源,如今却也成了他人砧板上的鱼肉,连保护自家家族子弟的能力都没有。
这种巨大的落差和无力感,几乎要将他们好不容易挺直的脊梁压垮。
最终,不知是谁先站起身,默默地向门外走去。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直到所有人都沉默地离开了这间令人室息的密室。
没有激烈的争吵,没有明确的决议,但一种残酷的共识已经达成。
他们必须服从林琅,必须献上祭品。
为了那虚无缥缈的试验成功,为了家族能在这即将到来的风暴中,多存活哪怕一刻。
历经数日跋涉,风尘仆仆的云松子与孟言巍,终于抵达了距离他们进入云州后最近的一座县城。
南宁县。
两人尚未走近,一股压抑沉重的气氛便已扑面而来。
高大的城墙依旧矗立,但城门口原本应该站岗维持秩序的士卒,却是连个影子都见不到。
只有寥寥几个穿着破旧号衣的兵丁无精打采地倚在门洞阴影里,眼神空洞,对进出之人几乎不闻不问。
而进出城门的百姓,更是少得可怜。
稀稀落落几个人,多是老弱妇孺,个个面带菜色,行色匆匆,眼神中充满了警剔与麻木,仿佛身后有恶鬼追赶,不敢在城外多做片刻停留。
整个城门局域,弥漫着一种死气沉沉的寂静,与记忆中人声鼎沸,商旅络绎的县城景象截然不同。
师徒二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两人默不作声,随着那零星的人流,踏入了南宁县城。
刚一进城。
一股远比城外更加浓郁,更加具象化的荒凉气息,瞬间扑面而来。
街道两旁,原本应该开门迎客的商铺,十有七八都紧闭着大门,门板上落着厚厚的灰尘,有些甚至已经破损,露出里面空荡荡,积满蛛网的货架。
仅有的几家还在勉强营业的铺子,也是门可罗雀,掌柜的趴在柜台上,一副昏昏欲睡,了无生趣的模样。
青石铺就的街道许久未曾打扫,落叶与垃圾堆积在角落,散发出淡淡的霉腐气味。
偶尔有行人走过,也是低着头,步履飞快,不敢与任何人对视,仿佛生怕惹上什么麻烦。
一些巷口屋檐下,蜷缩着衣衫褴楼的乞丐,眼神呆滞地望着天空,对周围的一切毫无反应。
昔日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的繁华县城,如今竟如同一座被遗弃的鬼城。
看着眼前这触目惊心的一切,孟言巍只觉得胸口象是被一块巨石堵住,一股难以言说的酸楚,愤怒和茫然交织的情绪在他心底翻涌。
云松子仙风道骨的脸上,此刻也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霾,面色难看至极。
他游历天下,见多识广,但也为眼前这骤然的衰败感到心惊。
这才过去多久?
记忆中那个虽不算富庶,但也算安居乐业的云州,怎会沦落至如此地步?
这片土地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惨绝人寰的变故?
就在师徒二人心绪沉重,驻足观望之际,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地朝着他们冲了过来。
那是一位老妇人,满头杂乱如枯草的白发,衣衫褴缕,沾满污渍。
最令人心惊的是她的眼睛。
眼框深陷,眼珠浑浊无神,竟是已经哭瞎了”
她伸出干枯的手,在空中胡乱地摸索着,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绝望,反复询问道:“贵人行行好,看到我的孙女了吗?看到我的丫丫了吗?”
她似乎察觉到面前有人,更加急切地描述着,仿佛这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她,她今年刚满十二岁,这么高穿着件红色的,带补丁的小褂子,扎着两个羊角辫。
眼晴很大,很亮,象她娘,她很乖的,从不乱跑。
但,但那天那天我就转身去灶膛添了把柴火,她就在院子里玩就不见了啊!我的丫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