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中的泥土还在缓慢消化,提取着那一丝微弱却稳定的能量,维德里娅金色的竖瞳扫过洞穴。金币堆的光芒依旧耀眼,却再也无法像初见时那样吸引她全部的注意力——真正能让一头绿龙在危机四伏的世界里立足的,从来不是冰冷的金属与宝石,而是知识,是能化作狡诈爪牙、残暴利刃的智慧。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洞穴角落那堆蒙尘的书上。
那是龙母遗产中被忽略的部分,在此之前,生存的本能让她更关注身体的适应与技能的掌握,但此刻,传承记忆中属于绿龙的本性正悄然苏醒——绿龙以狡诈闻名,以心理操纵为乐,以统治森林为志,而知识,正是这一切的基础。没有对世界的认知,没有对猎物的了解,所谓的欺骗与恐吓不过是孩童的玩闹,无法真正创建起支配他人的权力。
更何况,传承记忆中那股与自然的亲和感,让她对药草图鉴一类的书籍天然抱有一丝兴趣——森林是绿龙的领地,了解领地中的一草一木,本就是统治的前提。
维德里娅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向书堆,38米长的龙躯在空旷的洞穴中留下轻微的脚步声,与水滴的“滴答”声交织在一起。书堆比她想象中更高,约莫有她半身高,一本本堆栈在一起,被厚厚的灰尘复盖,象是沉睡了漫长的岁月。大部分书的封面都是由某种粗糙的兽皮制成,颜色暗沉,多为深棕或墨黑,有些边缘已经开裂、卷曲,露出里面泛黄发脆的纸页;少数几本封面似乎经过特殊处理,泛着淡淡的魔法光泽,灰尘难以附着,能隐约看到上面用古老的文本刻着标题,线条扭曲而神秘,却能被她凭借传承记忆本能地识别。
她没有急于翻看,而是先用爪子小心翼翼地拨开最上层的灰尘——绿龙虽然残暴,却对有价值的东西有着天生的谨慎。灰尘被拨开,露出了一本本书籍的轮廓,她能感觉到其中几本书上残留着微弱的魔法波动,应该是高阶魔法师的手札,上面施加了简单的防腐保鲜魔法,才能在岁月中保存得相对完好。
她的爪子轻轻划过书脊,如同在评估一件猎物。传承记忆中的知识让她快速分辨着这些书的类别:一本封面最为厚重、兽皮呈现出深褐色、边缘镶崁着细碎宝石(虽已失去光泽)的,是《艾达瑞尔编年史》;四本封面材质相同、只是尺寸逐渐增大、上面分别标注着“一”到“四”字样的,是《魔兽图鉴》;三本封面带着淡淡的植物汁液气息、纸页略薄的,是《药草图鉴》;剩下的几十本,大小不一,封面材质各异,有的是兽皮,有的是某种特殊纸张,上面大多没有明确的书名,只有零散的符号,正是高阶与低阶魔法师的手札。
“先从世界开始吧。”维德里娅低声呢喃,金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狡诈的光芒。想要支配,必先了解——了解这个世界的格局,了解自己所处的位置,了解潜在的敌人与猎物,这是生存的第一步。她用爪子轻轻一勾,将那本厚重的《艾达瑞尔编年史》从书堆中取了出来。
书本比她想象中更沉,以她二阶四级的力量,也需要用两只爪子才能稳稳托住。她将书本放在身前平整的岩石地面上,用爪子小心翼翼地拨开封面的搭扣——那是一个用金属制成的龙形搭扣,虽已锈蚀,却依旧能看出精致的工艺。随着“咔哒”一声轻响,封面被缓缓翻开。
一股混杂着陈旧纸张、兽皮、墨水以及淡淡魔法能量的气息扑面而来,那是岁月的味道。内页的纸页泛黄发脆,却并未破损,上面用一种古老的通用语书写着密密麻麻的文本,字体苍劲有力,带着一种威严感。凭借传承记忆,维德里娅能毫无障碍地读懂这些文本。
她低下头,金色的竖瞳专注地扫过纸页,如同在审视一片即将被她统治的森林。
《艾达瑞尔编年史》的开篇并未直接记载历史,而是先描绘了这个世界的地理格局——艾达瑞尔世界并非一块完整的大陆,而是被广阔无垠的海洋分割成五块主要的大陆,按照方位,分别被称为东大陆、西大陆、南大陆、北大陆与中大陆。五大洲之间隔着波涛汹涌、遍布魔兽与风暴的海洋,通航极为困难,除了少数实力强大的传奇强者或大型势力的舰队,很少有生物能在各大洲之间自由穿梭,因此各大洲的发展相对独立,形成了各自独特的文明与势力。
而她所在的位置,就在北大陆的东南角——迷雾森林。。森林常年被厚重的迷雾笼罩,雾气中蕴含着淡淡的魔法能量,既滋养着森林中的生物,也阻碍着外界的窥探。森林内部地形复杂,有高耸入云的古树、深邃幽静的峡谷、蜿蜒流淌的溪流、隐藏在地下的洞穴网络,还有着极为浓郁的自然能量,是魔兽与植物的天堂,也是许多隐居者或邪恶生物的避难所。
“37万平方公里……”维德里娅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露出了尖锐的牙齿。作为一头天生就有着森林统治欲的绿龙,这个数字让她感到一阵愉悦——如此广阔的领地,足以让她尽情施展自己的狡诈与残暴,创建起属于自己的支配秩序。传承记忆中与自然的亲和感在此刻悄然涌动,她仿佛能通过洞穴的岩壁,感受到外界森林中草木的呼吸、溪流的流淌,感受到那些潜藏在迷雾中的生物的气息。
但这份愉悦很快被警剔取代。编年史记载,迷雾森林虽然偏僻,却并非与世隔绝。北大陆的土地上,分布着大大小小几十个人类王国,这些王国实力各异,有的只是占据几座城池的小城邦,有的则是疆域横跨千里的大国。它们大多分布在北大陆的中部、西部与北部平原地区,距离迷雾森林有一定的距离,但其中一些势力强大的王国,已经开始将触角伸向了森林的边缘,砍伐树木、猎杀魔兽、查找草药与矿石,对森林的生态造成了一定的破坏。
而真正让维德里娅感到威胁的,是北大陆上的三大顶级势力。
第一个势力,是烈阳帝国。
编年史中对烈阳帝国的描述充满了压迫感与侵略性:这是一个创建在北大陆西部广袤沙漠与周边群山之上的军事化帝国,国土面积潦阔,资源相对匮乏,却孕育出了一支战斗力极强的军队。帝国崇尚太阳、钢铁与征服,认为只有通过战争与征服,才能传播文明的火种。他们的信条是:“文明的火种必须用剑与火传播至世界每个角落。”
烈阳帝国的军队以重装步兵与骑兵为主,士兵们身披厚重的钢铁铠甲,手持锋利的武器,经过严格的训练,战斗意志极为坚定。帝国的魔法师也大多偏向于攻击型,擅长使用火焰、雷电等破坏性魔法,与军队配合默契,能发挥出极强的战斗力。几百年来,烈阳帝国不断对外扩张,征服了周边许多弱小的王国与部落,将领土从沙漠扩展到了群山,甚至一度逼近北大陆的中部地区,是北大陆最具侵略性的势力。
“剑与火……”维德里娅的瞳孔微微收缩。绿龙擅长在森林中进行伏击与心理战,但若面对烈阳帝国这样装备精良、纪律严明的大军,森林的优势会被极大削弱。火焰魔法更是森林的克星,一旦烈阳帝国的军队闯入迷雾森林,放火烧林,她的领地将遭受毁灭性的打击。更让她警剔的是,这个帝国对力量有着极致的追求,真龙的鳞片、血液、骨骼对他们来说,无疑是打造更强武器、培养更强战士的至宝,他们绝对不会放过一头落单的雏龙。
第二个顶级势力,是圣光教国。
这是一个位于北大陆中部平原地区的神权政体,国家与教会完全融为一体,将圣光之神奉为唯一的至高信仰。在圣光教国,信仰不仅是精神寄托,更是法律、社会准则和力量的源泉。全国上下,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都必须信仰圣光之神,遵守教会的教义,违者将受到严厉的惩罚。
圣光教国的力量来源于圣光之神的赐福,教会的神职人员——牧师、圣骑士等,能够使用圣光之力进行治疔、净化与攻击。圣光之力对邪恶生物有着天然的克制作用,而五色龙作为邪恶阵营的代表,正是圣光教国重点打击的目标。编年史中记载,圣光教国曾多次组织“神圣远征”,讨伐境内的邪恶生物,其中就包括五色龙类。他们视杀死五色龙类为荣耀,认为这是在为世界清除邪恶,净化大地。
“圣光……邪恶……”维德里娅低声嘶吼了一声,声音中带着一丝厌恶与警剔。传承记忆告诉她,圣光之力对她的龙躯有着很强的伤害力,尤其是对她体内的毒素与幻术能量,有着极强的净化效果。如果被圣光教国的圣骑士或牧师发现,她将面临致命的危险。更可怕的是,这个教国有着极强的凝聚力,一旦发现龙的踪迹,很可能会倾尽全力进行围剿,让她无处可逃。
第三个需要重点关注的,并非人类势力,而是一个位于烈阳帝国边境的蓝龙巢穴。
编年史中对这个蓝龙巢穴有着较为详细的记载:蓝龙是五色龙中擅长使用雷电与水元素魔法的龙类,与绿龙不同,蓝龙大多为群居生物,一个蓝龙巢穴通常由两只成年蓝龙共同带领。当族群中青年以上的个体数量超过十只时,为了避免资源争夺与权力冲突,蓝龙首领就会驱逐一些新长大的青年蓝龙和一些实力较强、可能威胁到自己地位的成年蓝龙,让它们去开拓新的领地。
而这个与烈阳帝国接壤的蓝龙巢穴,实力极为强大。巢穴的首领是一头九阶中级的蓝龙,有着极强的雷电魔法掌控力,曾多次击退烈阳帝国的入侵军队。巢穴中还有两只八阶成年蓝龙,作为首领的助手,协助管理族群;三只青年蓝龙,已经具备了一定的战斗力;此外,还有几枚龙蛋和一些尚未达到青年阶段的蓝龙子嗣。
由于蓝龙擅长使用雷电魔法,且经常在巢穴周边活动,导致巢穴所在的那片沙漠地区经常出现雷电风暴,沙漠中的沙子也被雷电长期淬炼,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淡蓝色,因此这片沙漠被称为“蓝色沙漠”。而与蓝色沙漠接壤的山脉,因为岩石大多为黑色,且地势险峻,被命名为“黑岩山脉”。
“九阶中级……八阶……”维德里娅在心中默默计算着双方的实力差距。她现在只有二阶四级,别说面对九阶中级的蓝龙首领,就算是一只青年蓝龙,也能轻易将她杀死。不过,蓝龙巢穴与迷雾森林相距较远,中间隔着烈阳帝国、黑岩山脉等多个局域,短时间内不会对她造成直接威胁。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可以掉以轻心。编年史中提到,蓝龙具有很强的领地意识,且性格暴躁,一旦感觉到有其他龙类入侵自己的势力范围,就会毫不尤豫地发起攻击。此外,被驱逐的青年蓝龙或成年蓝龙,在查找新领地时,也有可能会闯入迷雾森林——对于一头无家可归的蓝龙来说,一片充满魔法能量的森林,无疑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到那时,她将面临来自同类的威胁。
“同类……也不可信。”维德里娅低声说道,传承记忆中关于五色龙之间互相残杀、争夺领地与资源的记载,让她对同类没有任何好感。五色龙大多自私、残暴,为了利益可以毫不尤豫地背叛甚至杀死同类,她这头弱小的绿雏龙,在其他龙类眼中,或许只是一块可以随意吞噬的点心。
她继续翻阅着《艾达瑞尔编年史》,书页在她的爪子下缓缓翻动,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书中还记载了北大陆其他一些势力的信息,比如一些实力较强的魔法公会、德鲁伊教派、兽人部落等,以及一些着名的地理奇观、危险局域等。每一条信息,都象一颗棋子,被她小心翼翼地放在心中的棋盘上,构建出一幅模糊却又充满危险的世界轮廓。
她知道,这些知识只是冰山一角,《艾达瑞尔编年史》不可能记载这个世界的所有秘密,但这已经足够让她对自己所处的环境有了初步的认知。她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就象一头被困在蛛网上的小虫,周围布满了致命的威胁——贪婪的人类、饥饿的魔兽、敌视邪恶的神权国家、具有侵略性的帝国、甚至是可能出现的同类。
想要活下去,想要统治迷雾森林,想要成为一头真正能支配他人生死的绿龙,她必须变得更强,必须更加狡诈。
不知不觉间,洞穴顶部的绿色微光已经变得黯淡了许多,又一天即将过去。维德里娅合上《艾达瑞尔编年史》,厚重的书本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她用爪子将书本推回书堆,金色的竖瞳中闪铄着坚定的光芒。
接下来,她需要研究那些《魔兽图鉴》——了解领地中的猎物与敌人,才能更好地进行狩猎与伏击;她需要研究《药草图鉴》——利用森林中的草药,或许能炼制出有用的药剂,增强自己的实力,或者用来布置陷阱,折磨猎物;她还需要研究那些魔法师手札——学习人类的魔法知识,或许能让她的幻术与毒性变得更加诡异,更加难以防备。
知识就是力量,对于一头绿龙来说,知识更是狡诈的源泉,是统治的基石。
维德里娅再次看向那堆书,眼神中已经没有了最初的好奇,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猎人看待猎物的审视与贪婪。她知道,这些沉睡了漫长岁月的古籍,将是她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里,最宝贵的财富之一。
她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向书堆,这一次,她的目标是那本最薄、标注着“一”字的《魔兽图鉴》。迷雾森林中的低阶魔兽,将是她最好的狩猎对象,也是她熟悉战斗、提升实力的第一步。
洞穴中的水滴声依旧清脆,金币堆依旧闪耀,但此刻,真正能决定这头翠龙命运的,是那堆蒙尘的古籍,是从古籍中流淌出的、能化作利爪与獠牙的知识与智慧。绿龙的生存之路,从了解世界开始,也将从这些书本中,延伸向迷雾笼罩的森林深处,延伸向那个充满未知与危险的艾达瑞尔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