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有有，凉的热的都有，你要哪种？”赵彦把麻袋放在廊柱根，转身就要往后院走。
陈刚一屁股坐在桃树下的石墩上，“咚”的一声闷响，石墩都跟着颤了颤。他往后一靠，后背紧贴著老桃树粗糙的树干，长舒一口气：“必须凉的！热的喝下去更遭罪！”
说话间，他还扯了扯t恤下摆，露出后腰一圈汗湿的印子，连工装裤的裤脚都沾著上山时蹭的泥点。
赵彦没多耽搁，转身快步往后院走，不一会儿就提着个蓝花粗瓷水壶回来。壶身还带着灵泉水的凉意，他把水壶递过去时，陈刚几乎是抢著接过来就往石桌上的粗瓷碗里倒。
水壶里的水“哗啦啦”冲进碗里，溅起细小的水花，他端起碗就往嘴里灌，喉结上下滚动得飞快，三碗水下肚，才长长打了个饱嗝：“呃——舒服！你家这水跟别处就是不一样，甜得很！”
说著，他用手背抹了抹嘴角的水渍，抬手指了指廊柱根的麻袋和自己脚边的竹背篓：“那麻袋里是我妈装的大米和腊肉，还有两串她自己灌的香肠，背篓里有干香菇和干豆角，我爸说你这儿上下山不方便，让我多带点耐放的。”
“叔跟婶子也太客气了 回头得好好谢谢叔跟婶子。”赵彦蹲下身，伸手解开麻袋口的麻绳。
刚一打开，一股腊肉的咸香就飘了出来，里面整整齐齐码著半袋大米，旁边裹着油纸的包裹里，果然是肥瘦相间的腊肉和红亮亮的香肠。
他又掀开竹背篓的盖子，干香菇的菌香混著干豆角的清香扑面而来，竹篓底下还放著分装好的鸡、鱼还有五花肉。
一旁的陈刚摆了摆手，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只含糊地嘟囔：“别跟我客气先让我歇会儿，这山爬得我腿都软了。”
赵彦看他瘫在石墩上，连眼皮都快抬不起来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哈哈哈，那你先歇著，我把这些东西拎后院放好，然后再做饭，等好了我叫你！”
“行，ok了！”陈刚摆了摆手，往后靠得更舒服了些，老桃树的枝叶在他头顶轻轻晃动，洒下细碎的阴凉。
灶房里飘着腊肉的香气，赵彦把最后一盘炒青菜端上桌时，陈刚已经端坐在石桌前，眼巴巴地盯着碗里炖得油润的红烧肉。石桌上摆得满满当当：瓦罐里盛着灵泉水炖的鸡汤，金黄的油花浮在表面；青瓷盘里是腊肉炒干豆角，油亮的肉片裹着褐色的豆角，还有一碟凉拌的山野菜，清爽解腻。
“快吃，别等凉了。”赵彦递过去一双筷子，自己也坐下来，给陈刚碗里夹了根鸡腿。
陈刚咬了一大口鸡腿，鲜嫩的肉汁在嘴里爆开，他含混不清地说：“还是你这儿的鸡香，城里买的根本比不了。”咽下嘴里的肉，他又夹了一筷子腊肉，“前段时间在工地上熬著，嘴里都淡出个鸟儿来了！”
赵彦扒了口米饭，闻言好奇地问道：“翠屏山那事儿最后怎么解决的?”他夹了块鸡肉，“上次看新闻说是那边建了个爱国主义教育基地，怎么?那个度假山庄不干了？”
“说起这事儿来我还得感谢你咧！”陈刚停下筷子，咽下了口中的菜，“上次不是发现遗骸后就上报了，省里很重视，因为那块地不是被改成了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嘛，所以省里决定重新规划那片度假山庄——不光挪了位置，规模也变大了，我手里原本的施工面积扩大了，而且因为我们把那件事儿上报上去的，省里对我们公司很关注，点名要我们去做那个基地项目！”
“那可真是太好了！恭喜恭喜啊！陈大老板！”赵彦闻言放下碗筷，端起水碗，“我以茶代酒，敬我们陈大老板一杯，苟富贵，勿相忘啊！”
“扯淡！”陈刚也举起水碗跟赵彦碰了一下，“要不是你这次出手救了兄弟一把，兄弟哪有这机会？”
说完，陈刚抓起桌上的粗陶碗，手腕一扬就将碗里的茶水一饮而尽，碗底 “啪嗒” 一声磕在桌面，溅出的水珠顺着桌沿往下滴。捖夲鉮占 更薪最哙他抹了把嘴，眼里闪著几分促狭又惊叹的光：“不过彦子，那天晚上工地闹的事儿，我听磊子和老刘跟我说了 —— 没想到你还有这能耐！平时看你蔫儿蔫儿的，竟然还有这本事，你可藏得真深啊，瞒了兄弟这么多年！”
“也是。” 陈刚没多想，夹起一块油亮亮的红烧肉塞进嘴里，浓郁肉汁充斥着口腔，他含糊地嚼著，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放下筷子身子往前凑了凑，语气里带着几分认真：“说实在的，你前阵子帮了我这么大忙，又是救我又是平工地的事儿，我一直没找著机会好好感谢你 ——”
他顿了顿，指了指后院倒塌的厢房，断墙残瓦在暮色里格外扎眼，声音都提高了几分：“我刚刚在后院瞅见了，你这道观后面那间厢房都塌成那样了，纯纯是年久失修！我想好了，你这脾气我知道，直接给你钱你肯定不要，这么著吧 —— 反正咱家是开建筑公司的，你这道观重建，我包了！”
“刚子，这可不行！” 赵彦一听这话，连忙放下手中的碗筷，刚想开口推辞，陈刚立马竖起手打断他，眉头拧得紧紧的：“停！彦子，你先听我说！”
他身子往前探得更厉害，双手撑在桌上，眼神亮得吓人，语气郑重得像是在立誓：
“彦子，第一，上次我在工地出的那事儿，差点没了半条命，是你二话不说就跟磊子赶过来，兄弟这条命，是你救的！”
“第二，我那工地要是没你帮忙处理那事儿，工人早跑光了，项目也得黄，到时候我不光得赔光家底，还得欠一屁股债，是你帮我保住了饭碗！”
陈刚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哽咽，连眼眶都红了：“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 咱俩都是我妈奶大的，穿一条裤子长大，一起上树掏鸟窝，一起下河摸鱼虾，虽说没血缘，可在我心里，咱俩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他重重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一字一句地说：“就凭这三点，你这个道观，我给你修定了！你要是再推辞，就是不把我当兄弟！”
赵彦坐在对面，看着陈刚激动得发红的眼眶，听着他掏心窝子的话，鼻子一酸，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当当的。他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伸手拿起筷子，把瓦罐里另一根鸡腿夹起放在了陈刚的碗里，鸡腿上还挂著金黄的鸡汤，颤巍巍的。
陈刚看着碗里的鸡腿，紧绷的脸瞬间松了下来，咧嘴一笑，又恢复了平时大大咧咧的模样：“这还差不多，快吃快吃，菜都要凉了！”
第二天清晨，青云观还裹在淡淡的雾里，三清殿前的老桃树沾著露水，叶片上的水珠折射著微光。
赵彦刚结束早课修炼，他抬手擦了擦额角的薄汗，刚要起身去灶房烧水煮茶，就听见山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夹杂着金属器械碰撞的轻响。
“彦子！我带人来了！” 陈刚的大嗓门穿透晨雾，紧接着就见他领着五六个人走上前来，身后的人有的背着黑色测绘背包，有的扛着三脚架，还有人手里黑色的设备箱，一个个都穿着统一的蓝色工装，看着格外专业。
赵彦迎上去，目光扫过众人手里的器材，对着陈刚有些哭笑不得：“这么着急嘛？你这效率也太高了点吧！”
“早弄完早出图，早出图早开工啊！” 陈刚拍了拍肩上的帆布包，从里面掏出个安全帽递过去，“先让他们做个测绘，把道观里的住屋结构、尺寸都量清楚，回头我让人根据形制出套修缮图，你看看合不合心意，不行咱们再调整。”
说著，他转身冲身后的人扬了扬手，语气里带着几分严肃，却又特意放轻了声调：“大家伙儿动作麻利点，开始吧！记住了，这是青云观，里面供著神仙呢，说话小点声，搬东西轻著点，别惊扰了神明，也别碰坏了里面的老物件！”
“好的，陈总！” 几人齐声应下，动作迅速却不慌乱地散开。扛三脚架的两人走到三清殿前，将三脚架架在平整的空地上，组装好全站仪调试着；提箱子的人则三维扫描仪开始扫描建筑数据；还有人拿着相机，对着殿内的梁架、廊柱一一拍照，连残存的彩绘纹路都不放过。
陈刚走到赵彦身边，指着忙碌的众人解释：“这些都是我公司里最有经验的，以前跟着我做过不少古建筑重建跟修缮的活儿，干这些活儿手拿把掐。等测绘完，我再找设计部的人结合道观的老样式来出图，尽量保留原来的风貌，什么三清殿的飞檐、廊柱上的彩绘，能修的都给你修回去。”
赵彦看着技术员们认真的模样，又看了看身边一脸笃定的陈刚，心里暖融融的。他抬头望了眼晨光中的三清殿，殿顶的残瓦上落着，忽然觉得，这破败的道观，好像真的要重新活过来了。
蹲在赵彦身旁安安静静的元宝，似乎察觉到了赵彦内心的激动，不由得蹭了蹭赵彦的裤脚，轻声叫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