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重新夺回了这具陌生身体的控制权。
林凡没再看那两个心思各异的女人，他径直走向那口散发着腐朽气息的枯井。
生存，永远是压倒一切的第一序列指令。
而水，是生存的基石。
井里那粘稠如石油的黑水，显然不能饮用。
他蹲下身，用一根枯枝挑起一点黑水，凑到鼻下。
浓重的铁锈味，混杂着硫化物和某种未知有机物腐烂的气息。
剧毒。
这个判断让他心头一沉。
没有洁净水源，别说恢复这具破败身体的机能，不出三天，他就会因为多器官衰竭而死。
必须净化它。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这个破败的小院。
塌陷的墙壁是夯土，石阶是青石，还有几根腐朽的木料。
足够了。
一个简易却高效的过滤装置蓝图，在他脑中迅速成型。
林凡捡起一块尖锐的石片，就在院子的空地上，画出一个由数个不同模块构成的结构图。
凤九呆呆地看着，完全无法理解那些奇怪的线条和方块代表着什么。
那不是阵法，没有任何灵力波动。
那也不是符文，不具备任何法则之力。
那是什么？
苏清影则静静地坐在秋千上，看着那个在废墟中寻找可用之材的男人。
她没有出声，只是看着。
看着那个无论身处何种绝境，都会用自己的方式，点燃文明火种的男人，正在一点点“活”过来。
“喂。”林凡头也不抬地发号施令，“去找些干透的木头，越多越好。”
凤九下意识就想应“是”，但话到嘴边，又想起苏清影的“剧本”，硬生生改口。
“……哦。”
她转身就走，仙皇的行动力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林凡又指向院角一堆乱石，“再去找些干净的石头，拳头大小的，还有细沙。”
他的指令清晰，不带任何感情，纯粹为了达成目的。
凤九很快就抱来了一大捆干柴。
林凡指挥她生起一堆火，将木柴扔进去。
“烧，烧到它不再冒烟，变成纯粹的黑色，再用土盖灭。”
凤九虽然完全不明白这有什么用，但还是无条件执行。
在等待木炭烧成的间隙，林凡开始搭建过滤装置的主体结构。
他看中了一块比较平整的石板，可以作为基座。
他弯下腰，双手抓住石板边缘，手臂肌肉绷紧，发力！
石板纹丝不动。
林凡的脸颊涨起一丝薄红，他再次发力，青筋从脖颈凸起。
石板，依旧纹丝不动。
这具身体，虚弱得超出了他的想象。肌肉严重萎缩，神经系统对力量的传导也存在巨大障碍。
该死。
他不得不将目光投向那个“人形兵器”。
“你来。”
他的话语简洁到极致。
凤九走过来，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
她没有去碰那块只有脸盆大小的石板，而是将手放在了旁边一块足有半人高的青色巨石上。
然后，在林凡骤然停滞的呼吸中，她单手，将那块目测超过五百斤的巨石，云淡风轻地……托了起来。
整个过程，没有一丝烟火气，就好像只是拿起了一块泡沫。
“公子，是这块吗？”
她还偏了偏头，问了一句。
林凡没有回答。
他猛地跨上一步，一把抓住凤九托着巨石的那条手臂。
入手温热，肌肤细腻。
但他的手指却像最精密的探针，以一种极高的频率，在她的小臂与手腕上快速按压、滑动，感受着皮下的组织结构。
骨密度惊人！是地球人类峰值的三百倍以上！
肌肉纤维强度……超越了已知碳基生物的理论极限！
神经电流传导速度无法估算，但从发力到完成动作的响应时间看，绝对是毫秒级！
这不是人。
这是一个披着完美人皮的t-800终结者。
一个完美的，生物力学意义上的……杀戮机器。
这个认知，让林凡背后的寒毛一根根炸立起来。
他更加确信，自己所处的这个世界，极度危险。而眼前这两个女人，就是危险的具象化身。
必须尽快拥有自保的能力。
而“知识”，就是他现在唯一的武器。
他松开凤九的手臂，压下心底的惊骇，脸上依旧是那副冷漠的表情。
“放下，用那块小的。”
他不再纠结她们的身份，而是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净水装置的制造中。
在凤九这台“人形工程机械”的帮助下，一个看起来很粗糙，但内部结构异常精巧的过滤装置，很快就搭建成型。
烧好的木炭被敲碎，和细沙、碎石、布料层层铺好。
一切准备就绪。
苏清影不知何时，也从秋千上下来，站到了不远处，静静地看着。
“去，把井里的水打上来，倒进去。”林凡指挥道。
凤九立刻行动，很快就用一个破木桶，提来了半桶散发着恶臭的黑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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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那个由垃圾堆砌起来的古怪玩意儿，又看了看桶里的污水，脸上写满了怀疑。
这东西……真的能用？
“倒。”林凡不耐烦地催促。
凤九咬了咬牙，将木桶举起，黑色的粘稠液体哗啦啦地倒进了过滤装置的最顶端。
瞬间，一股更浓烈的恶臭弥漫开来。
苏清影和凤九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黑水顺着装置的结构，经过布料的初滤，渗入砂石层，再缓慢地穿过厚厚的木炭层……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装置的最底部，一个用竹管做成的出水口，始终毫无动静。
凤九的脸上，怀疑之色更浓了。
就在她几乎要失去耐心的时候。
一滴液体，从竹管的末端，颤巍巍地凝聚，然后……
啪嗒。
滴落下来。
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
一滴滴液体，缓缓地，持续不断地从出水口滴落。
滴下的，不再是那种令人作呕的粘稠黑水，而是清澈得多的液体！虽然还带着一丝淡淡的黄色，但与之前相比，已然是天壤之别！
凤九震惊地瞪大了那双金色的凤眸，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这……这是什么仙法？
不！这比任何她所知的聚水符、净化术都要神奇！
那些仙法，都需要引动天地灵气，遵循法则运转，是“术”。
可眼前这个男人，仅仅用了一堆随处可见的废料，不耗费一丝一毫的灵力，就凭空造出了“奇迹”！
这已经不是“术”，这是在创造“理”！
她看向林凡，那份狂热的崇拜之中，又多了一丝对未知智慧的，深刻的敬畏。
这份忠诚，正在发生微妙的质变。
从对“帝君”那至高无上神性的崇拜，开始转向对“林凡”这个“人”的智慧与能力的崇拜。
林凡没有理会身后两人的震惊。
他用一个破碗，在下面接了半碗水。
他先是凑到鼻尖闻了闻，那股刺鼻的恶臭已经基本消失，只剩下淡淡的土腥味。
然后，他用手指蘸了一点，放进嘴里。
几秒后，他眉心拧成一团，将碗里的水直接泼在了地上。
“还是不行。”
他的自言自语，打破了院中的寂静。
“只能去除悬浮物和大部分有机杂质，溶解在水里的重金属离子根本无法过滤。”
“需要更高温烧制的活性炭，来增强吸附性。或者……”
他顿了顿，嘴里冒出了一个她们能听懂，却完全无法理解的计划。
“得想办法，引雷入水，用电解法。”
“雷”？“电”？
凤九还在茫然。
一直沉默不语的苏清影，身体却在那一瞬间，发生了极其细微、但清晰可辨的僵直。
她那张承载了万古悲伤的脸上，血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