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深渊的死寂，在凤九那一句石破天惊的请求后，变得粘稠如水银。
祭坛之上，那被万千锁链贯穿的绝世身影，没有动。
但她身下的一块祭坛岩石，却毫无征兆地“咔嚓”一声，迸裂开一道细密的蛛网裂痕。
一股无形的，源自帝王神魂深处的恐怖威压，轰然降临！
那不是力量的压迫，而是位阶的碾压，是君主对臣子僭越的无声审判！
凤九那单膝跪地的身躯猛然一沉，银色的战甲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悲鸣，膝盖下的地面寸寸龟裂。
“凤九。”
凤鸢的意念，不再有丝毫欣慰，只剩下冰封万古的寒意。
“抬起头来。”
凤九艰难地，一寸寸地抬起头，迎上那双足以让星辰黯淡的威严眼眸。
“看着本宫。”
凤鸢的意念，每一个字都像一根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凤九的灵魂之上。
“你再说一遍，你求本宫……做什么？”
凤九的身体剧烈地抖动着，那不是恐惧，是忠诚与另一种更炽烈情感的血腥碰撞。
她败了。
在看到林凡那张苍白脸庞的瞬间，她三千年坚守的忠诚，便已溃不成军。
“末将……恳请陛下，与帝君阴阳双修，调和其体内神火，救他一命！”
她重复了一遍，这一次，声音里所有的卑微都已褪去，只剩下不容动摇的决绝。
轰！
凤鸢的意念彻底爆发，化作实质的神魂风暴，狠狠撞在凤九的身上。
“放肆！”
“阴阳双修？你让本宫……舍弃身为帝王的最后尊严，去救一个……男人？！”
凤鸢的怒火，让整座深渊都在哀鸣。
但她真正愤怒的，并非是这个提议本身。
而是凤九。
是她最信任，最忠诚的将军，那双金色凤眸里，毫不掩饰的，对另一个男人的……爱意。
“你爱上他了。”
凤鸢的意念，从狂怒转为一种更可怕的平静，那是一种暴风雨前的死寂。
这不是疑问。
是陈述。
凤九的心脏，被这句平静的陈述，狠狠刺穿。
她没有辩解，也没有否认。
她只是再次深深地，将那颗高傲了三千年的头颅，磕在冰冷的岩石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是。”
一个字。
却比任何辩解都更加震耳欲聋。
“末将……爱上了帝君。”
“不是一时冲动，是神魂烙印，是本能驱使。”
“陛下，末将有罪。但帝君，他不能死！”
“他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凤九的坦白，像是一把火，彻底点燃了凤鸢心中那根名为“君权”的引线。
“你忘了自己的身份？”
“你忘了本宫的旨意？”
“本宫让你辅佐他，是让你成为他的利刃，他的坚盾！不是让你对他，动了私情！”
最后四个字，如同九天神雷，在凤九的魂海中轰然炸响！
私情。
凤九的身体，僵住了。
她想反驳，想辩解，想说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帝君，为了陛下您的大业。
可话到嘴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是啊。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看向他的视线，不再是单纯的审视与评估？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一丝苍白，都能牵动她万古不化的心？
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份源于忠诚的守护，沾染上了连她自己都无法正视的……贪恋？
忠诚，变质了。
“陛下……我……”凤九的声音，第一次充满了无助与慌乱。
“住口！”
凤鸢的怒火，彻底爆发。
“三千年！本宫被镇压在此三千年！唯一的希望，就是他！”
“而你，本宫最信任的将军，却想用你那肮脏、卑劣、不该存在的私欲，去玷污本宫唯一的希望？！”
“凤九，你该死！”
神念化作实质的利剑，直刺凤九的眉心！
就在这时。
嗡。
就在这君臣决裂，一触即发的瞬间。
一道完全中立，不带任何情感的意志，突兀地，插入了两人之间。
【警告：核心成员忠诚度产生不可逆裂痕。】
【风险评估：极高。将导致‘营救计划’彻底失败。】
【启动最高权限预案：‘逻辑重构’与‘价值锚定’。】
嗡。
那个由纯粹数据流构成的虚影，在凤九的身旁，凭空凝聚。
超脑，现身了。
它无视了凤鸢那足以冻结神魂的帝王威压，那双闪烁着亿万光流的空洞眼眸，直接“看”向祭坛上的女帝。
“你的理解，存在基础性逻辑错误。”
超脑的意志，冰冷而高效。
它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它只是抬起手。
下一瞬，一幅幅光怪陆离，超越此界想象的动态影像，如同一场神魂层面的风暴，被强行灌入了凤鸢的脑海！
第一幅画面。
高耸入云的钢铁森林，在地面上高速穿梭的铁盒（汽车），翱翔于天际的巨大铁鸟（飞机），以及亿万光点汇聚成的，无形无质的信息之海（互联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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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以“数据”为法则，以“信息”为神明的，更高维度的文明！
凤鸢的神魂剧震！这是什么地方？！
第二幅画面。
一个与林凡一模一样的人，正拿着一个发光的巴掌大小的板子。
而超脑的虚影，就存在于那块板子里。
超脑指向自己，传递出一个冰冷的事实。
“我，只是他手中，一个可以随身携带的，掌上电脑。”
掌上……电脑？！
凤鸢和凤九，彻底失语。
画面再次一转，这一次，是针对凤鸢最大的骄傲，发起的致命攻击！
林凡的身影出现。
凤鸢亲手传授给他的《鸿蒙造化经》、《一念生灭》……那些她引以为傲的帝阶功法，在他眼中，不再是文字，不再是奥义。
它们被解构成无穷无尽的0和1，被疯狂地吞噬，解析，重组！
仅仅一瞬间。
一门全新的，比原作更加简洁，更加高效，甚至更加强大的功法，便已在他脑海中构建完成！
【功法优化完毕。
最后，超脑的意志化作一道冰冷的结论，烙印在凤鸢的神魂深处。
【帝君已掌握所有核心技术。】
【他所欠缺的，从来不是功法，不是悟性。】
超脑的虚影，缓缓转向祭坛上那被震撼到无以复加的女帝。
“他缺的，只是启动这一切的……能量。”
“你们，不是在救一个男人。”
“你们是在投资未来。”
“一个足以帮助你们，重建太一神朝的，唯一未来。”
影像消失。
深渊，再次陷入死寂。
凤九已经完全无法思考，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而祭坛之上，凤鸢那双威严的眼眸，在经历了短暂的空洞与茫然后，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样！
她一直以为林凡是身怀大气运的下界蝼蚁，是她棋盘上一颗重要的棋子。
却没想到，他根本不是棋子。
他是带来全新规则的……执棋者！
来自更高文明的……神只！
良久。
“呵……”
一声轻笑，三千年来第一次，从凤鸢的唇边溢出。
那笑声初时很轻，继而越来越大，带着一种压抑了万古之后的癫狂与兴奋，在整个深渊中回荡。
她看着依旧跪在地上的凤九，又看了看她怀中那个正在被重塑的“未来”。
“凤九。”
她的意念，带着一丝俯瞰棋局的慵懒与理所当然。
“你以为，本宫当初，为何让你称他为‘帝君’？”
凤九猛然抬头，一脸茫然。
“太一神朝的女帝，未来的帝后，其配偶，自然也该是……帝君。”
“本宫，早已为他准备好了位置。”
凤鸢的意念，重新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她的视线，落在了凤九那张写满震惊的脸上，那是一种看待自己所有物的眼神。
“你今日之举，并非僭越。”
“只是将本宫的计划，提前了而已。”
“既然如此……”
凤鸢的意念微微一顿，话锋陡然转冷，带着一丝玩味与审判的意味。
“本宫允了。”
“但，帝君是本宫的。”
“那么，凤九将军，你又当如何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