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罗帝国皇帝许家伟的皇家车队,在距离斗灵边境还有五十里时,被迫停了下来。
不是遇到了袭击或阻拦,而是前方的官道,被一条崭新、宽阔、铺设着标准钢轨的铁路线拦腰截断。
巨大的警示魂导器闪烁着红光,一根红白相间的栏杆缓缓放下,挡住了车队前行的路。
更令人侧目的是,铁路旁已然建立起一座小型的哨站,哨站顶端飘扬的,正是铂松城那齿轮环绕尖塔的旗帜。
护送车队的星罗皇家骑士团团长脸色铁青,策马来到许家伟的马车窗前,低声道:
“陛下,前方是铂松城的铁路警戒线,他们要求我们等待列车通过。”
许家伟掀开车帘一角,看着那冰冷的钢铁轨道和远处哨站上荷枪实弹、穿着不同于任何大陆制式铠甲的铂松城士兵,眼角微微抽搐。
他贵为帝国皇帝,在自己的国土上,竟被要求停车让路?
这种赤裸裸的冒犯和主权践踏,让他胸中郁气翻涌。
但他没有发作。
一方面,这是对于自己国家实力的清楚认知。
对面的斗灵甚至能隔着大半个大陆直接在他的土地上对发生兽潮的源头进行攻击。
而他们星罗光是抵抗日月的进攻就已经快招架不住。
要不是兽潮让日月人撤兵,说不得星罗首都现在就已经变成日月的了。
原本维护秩序,象征着国家脸面的封号斗罗,在两个新时代政权的交锋下,成为了正面击碎徐家伟和星罗骄傲的坚钢。
依靠成熟的人才培养体系,日月帝国不说封号,光是九级魂导师的数量就跟星罗的封号斗罗数量差不多了。
而更大的问题在于,哪怕撇开魂导师这种生产力代表。
依靠魂导器的科技,日月和星罗的封号斗罗,在战略层面根本不是一个东西。
超视距打击,高精尖的广域扫描技术,还有攻防一体的护盾,能让封号斗罗的战斗力和杀伤范围得到前所未有的扩张。
而且日月是装备等人,不存在人等装备。
这也就意味着星罗哪怕是用封号斗罗进行兑子,水平相同的情况下,大概率是一条命换完防护罩,另一条命才能对对方进行实体打击。
这还是日月呢。
对面林默的斗灵才是问题最大的。
别的不说,光是龙翼这种战略武器目前就快把星罗压死了。
天上飞的又高又快,数量还多。
哪怕是封号斗罗级别的力量,寥寥无几的防空手段就算打下来一点,跑掉的龙翼们马上就能召唤月亮,字面意义上的把天空给砸下来。
更别说大部分封号斗罗,一来不会飞,二来也打不到那么高。
大部分时间只能缩在地上抱头鼠窜单方面挨打之余,在心底哭上那么几句“忆昔当年泪不干”。
另一方面,是对于龙首列车的尊重。
许家伟深切地这种名为列车的东西的恐怖之处。
他已经不止一次听过万年级别的魂兽因为误入轨道结果被当场撞死的惨案。
究竟什么东西能让这恐怖的钢铁巨兽停下来,谁也不知道。
所以这位皇帝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重新靠回柔软的座椅上,闭上了眼睛。
指甲却深深掐入了掌心。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几分钟后,远方传来了低沉的轰鸣,地面开始轻微震动。
一支由二十多节墨绿色车厢组成的钢铁长龙,如同匍匐的巨兽,以远超任何马车甚至魂师飞行的速度,沿着轨道呼啸而过。
车厢是全封闭的,看不到里面装载着什么,但那庞大的体积和惊人的速度,本身就带来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列车带起的强风吹得皇室旗帜猎猎作响,也吹乱了骑士们精心梳理的鬃毛。
栏杆重新抬起,哨站的士兵做了个通行的手势,面无表情。
车队重新启动,缓缓驶过铁道口。
许家伟能感觉到,车轮碾过钢轨接缝时那规律的“咔哒”声,仿佛直接敲击在他的心头。
他再次看向窗外,铁路的另一侧,原本属于星罗的荒野上,已经出现了一片初具规模的营地,铂松城的工程车辆正在忙碌,更远处,似乎还有新的路基在向前延伸。
“他们的铁路已经修到这里了”
许家伟心中一片冰凉。这速度,太快了。
快到他难以理解。
这不仅仅是工程能力,更代表着一种恐怖的资源调动和组织效率。
与此同时,天魂帝国女皇维娜的车队,也遭遇了类似的情景。
她们选择的路线更靠近山区,路途崎岖,但在翻越一道山梁后,眼前豁然开朗的景象让她和随行人员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山下广阔的谷地中,一条明显是新开辟的、笔直的道路基已经成型,无数穿着统一工装、在大型魂导器械辅助下工作的劳工如同蚁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铺设着枕木和钢轨。
更令人震惊的是,在山谷的另一端,一座横跨河流的钢铁大桥的桥墩已经耸立起来,桥面上,铂松城的工程师正在指挥吊装巨大的钢结构件。
“陛下,看他们的旗帜还有那些器械”
一位随行的老臣声音发颤。
那些工程魂导器的效率和力量,远超他们的想象。
开山辟路,架桥铺轨,仿佛只是寻常作业。
维娜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她没有像许家伟那样感到被冒犯,反而有一种更深的无力感。
差距太大了。
这不是军事上的差距,而是整个文明层级的差距。
天魂帝国还在为修复一段被兽潮摧毁的城墙而焦头烂额时,铂松城已经像玩积木一样,在崇山峻岭间搭建起如此宏伟的交通网络。
斗灵尚且如此?对面的日月呢?
她的车队没有停留,继续前行,但车厢内的气氛变得更加凝重。
每个人心中都清楚,即将面对的是一个怎样的对手。
铂松城,迎宾台。
这里并非传统的宫殿或府邸,而是一座完全由金属和玻璃构建的现代化建筑。
线条简洁、冷硬,内部空间开阔,灯火通明,却缺少传统贵族场所的奢华装饰,只有无处不在的、高效运转的魂导设施,散发着一种冰冷的科技感。
许家伟和维娜的车队几乎是同时抵达。
当两位帝王在各自随从的簇拥下走下马车,在迎宾台宽阔的大厅里第一次正式照面时,气氛微妙而复杂。
许家伟依旧维持着皇帝的威仪,但眉宇间的疲惫和压抑的焦虑难以掩饰。
维娜则显得更加沉静,甚至有些冷漠,仿佛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铂松城的接待人员训练有素,礼貌而疏离,将他们引至不同的休息室稍作休整,告知林默阁下将在半小时后于顶层会议厅会见他们。
休息室内,提供的饮品是清澈的、没有任何杂质的纯净水,以及几种他们从未见过的、包装精致的合成食物。
房间温度恒定舒适,光线柔和,一切都无可挑剔,却让习惯了传统宫廷生活的两位帝王感到一种格格不入的陌生和隐隐的不安。
半小时后,许家伟和维娜在引导下,乘坐着无声而平稳的魂导升降梯,抵达了迎宾台的顶层会议厅。
会议厅同样简洁至极。一张巨大的、由某种暗色金属制成的椭圆形长桌,周围是同样材质的座椅。
墙壁是巨大的落地观测窗,可以俯瞰大半个铂松城。
此刻,窗外正是华灯初上,整座城市笼罩在魂导灯光交织成的璀璨光网中,远处的工厂区依旧喷吐着光焰,充满了令人震撼的工业力量感。
林默已经坐在了长桌的主位。
他依旧穿着那身简洁的研究员白大褂,与这庄重的场合显得有些突兀,却又奇异地契合了这座城市的风格。
南秋秋站在他身侧稍后的位置,手中拿着一个轻薄的魂导记录板。
没有繁文缛节,没有客套寒暄。
林默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走进来的许家伟和维娜,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两位陛下远道而来,辛苦了。”
林默的声音透过桌面内置的魂导扩音器,清晰地传遍会议厅,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时间宝贵,我们直接开始吧。”
许家伟和维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他们分别坐在了长桌的两侧,与林默形成三角之势。
随行的几位核心重臣则坐在他们身后稍远的位置。
“林默阁下,”
许家伟率先开口,试图掌握一丝主动权,声音带着刻意维持的沉稳,“感谢贵方在兽潮危机中提供的援助。星罗帝国铭记于心。
此次会谈,旨在商讨战后大陆秩序重建,以及贵我双方未来的相处之道。
星罗希望,能在相互尊重主权和领土完整的基础上,与铂松城建立平等、互利的关系。”
维娜紧接着开口,语气同样谨慎:
“天魂帝国亦是此意。大陆历经劫难,百废待兴,和平与发展是众望所归。
我们希望铂松城能够发挥其强大的技术优势,帮助大陆各国恢复生机,而非以力压人,破坏现有的平衡。”
林默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直到两人说完,他才微微颔首。
“主权?领土完整?平等?”
他重复着这几个词,语气里听不出是疑问还是嘲讽,“两位陛下认为,在经历了金龙王引发的灭世级灾难,以及日月帝国的入侵之后,大陆旧的秩序和平衡,还存在吗?”
他没有给两人反驳的机会,继续平静地说道:
“铂松城的存在,以及我们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维护一个早已千疮百孔的旧世界,而是为了建立一个全新的、更有效率的、能够应对未来可能出现的任何威胁的新秩序。”
林默的目光转向许家伟:“星罗帝国西部三省已基本瘫痪,流民数百万,瘟疫蔓延,皇室权威荡然无存,贵族各自为政。
许陛下,你所谓的‘主权’,在这些省份,还能体现多少?”
他又看向维娜:“天魂帝国北部化为焦土,皇室被迫北迁,维系统治全靠强力镇压和与我们的有限交易。
维娜陛下,你所说的‘平衡’,又建立在怎样的基础之上?”
他的话如同冰冷的刀锋,直接剖开了两位帝王最不愿面对的残酷现实。
许家伟脸色难看,强忍着怒意:
“即便如此,星罗万年国祚,底蕴犹存!
只要给予时间,定能恢复元气!
铂松城难道要趁人之危,行吞并之事吗?”
“吞并?”
林默轻轻摇头,“和我之前说的一样,你们还是不懂。”
他抬手,南秋秋立刻上前,将魂导记录板放在桌上,激活。
一道光幕投射出来,上面是大陆的微缩地图,但与传统的行政区划图不同,上面清晰地标注着资源点、人口密度、交通网络现状,以及一条条已经建成和规划中的铂松城铁路网。
“铂松城的提议很简单。”
林默指着光幕,“成立一个‘大陆资源统筹与发展委员会’,由铂松城主导,星罗、天魂以及其他幸存势力参与。委员会负责制定大陆整体的重建计划、资源调配、技术标准统一、以及共同防御。”
“具体来说,”
他的手指点向星罗和天魂的疆域,“两国现有的行政体系可以暂时保留,但必须接受委员会的指导。
所有战略资源,如稀有矿产、魂兽森林、大型魂导工坊,由委员会统一管理和开发。
两国军队进行整编,接受委员会的联合指挥训练,以适应新的战争形态。
同时,铂松城将向两国全面开放基础魂导技术,帮助建立现代化的民生保障体系,解决粮食、饮水、医疗和住房问题。”
这几乎是要将星罗和天魂的政治、经济、军事命脉全部交出,只保留一个空壳般的“皇室”名号!
“这不可能!”许家伟猛地站起,脸色铁青,“这等同于亡国!星罗帝国绝不可能接受如此丧权辱国的条件!”
维娜虽然没有像许家伟那样激动,但脸色也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她紧紧攥着座椅扶手,指节发白:“林默阁下,天魂帝国可以接受合作,甚至可以让渡部分利益,但如此彻底的整合,恕难从命。这并非和平共处之道。”
林默看着他们,眼神依旧平静,仿佛早就预料到了他们的反应。
“我不是在征求你们的意见。”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如同宣布自然法则,“我是在告知你们,大陆未来发展的必然方向。”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光幕上那条沿着两国边境延伸的战略铁路线。
“你们可以选择拒绝。那么,铂松城的铁路将继续按照我们的规划向前延伸,我们的商队和援助将继续在我们认为需要的地区活动。至于那些渴望生存、渴望安定生活的民众,他们会用自己的脚做出选择。”
“或者,”林默的声音放缓了一些,但其中的压力丝毫未减,“你们可以选择合作。以你们的影响力,协助委员会平稳地接管两国事务,减少不必要的动荡和损失。作为回报,你们和你们的家族,可以在新的秩序中找到合适的位置,保留一定的体面和财富。而两国的百姓,也能更快地摆脱现在的苦难。”
说着他轻轻地敲着桌子:“不过不要太指望我会给你们多么体面和位置。”
“我只是不想大规模处死一批拥护你们的,被你们裹挟的人,然后再花上三年时间对平民进行安抚。”
“毕竟你们干别的事不行,杀人倒是快。”
迎着对面两人越发难看的脸色,林默的声音平稳无波:
“你们也可以直接对斗灵宣战,然后等我踏平南部的断魂山脉和西部的天魂平原,收复你们的失地之后再争论一下谁是正统。”
“或许在这个过程中你们还能祈求史莱克或者日月能对你们进行支持?”
“不过结果不会变就是了。”
会议厅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窗外铂松城的喧嚣仿佛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许家伟和维娜都僵在原地。
林默给出的,根本不是一个选择题,而是一道最后通牒。
要么主动配合,体面地退出历史舞台;要么被时代的洪流无情碾碎,连同他们所谓的帝国一起。
反抗?看看窗外那片钢铁丛林,想想那弑神的一击,感受一下这无处不在的技术碾压。反抗的念头,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和可笑。
妥协?那意味着放弃祖辈万年基业,放弃皇帝的身份和权力,成为铂松城统治下的一个高级附庸。这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压抑的气氛几乎让人窒息。
最终,维娜率先打破了沉默,她的声音沙哑而疲惫,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绝望:“我们需要时间考虑。”
许家伟也像是被抽干了力气,颓然坐回椅子上,闭上了眼睛,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朕,也需要时间。”
林默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可以。”他站起身,“迎宾台会为两位陛下提供最好的住宿条件。你们有三天的考虑时间。三天后,我希望听到你们的最终答复。”
说完,他不再看两位失魂落魄的帝王,径直带着南秋秋离开了会议厅。
空旷的会议厅里,只剩下许家伟和维娜,以及他们身后同样面如死灰的臣子。窗外,铂松城的灯火依旧璀璨,如同星空倒悬,但这光芒,此刻落在他们眼中,却只剩下刺骨的冰冷和绝望。
他们知道,无论做出何种选择,星罗和天魂这两个名字,以及他们所代表的一个时代,都即将迎来终结。
而新的时代,已经在这座钢铁之城的引领下,无可阻挡地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