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长生抬起手，遥遥一指。
“申公豹师弟。”
那声音不大，却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精准地砸在了人群后方。
被点到名字的道人，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贫道觉得，此事非你莫属。”
轰！
人群像是被分开的潮水，齐刷刷地向两旁退开。
一个孤零零的身影，就这么突兀地暴露在了数万道目光的焦点之下。
那道人身穿八卦袍，留着一撮山羊胡，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本想趁乱再往后缩一缩。
此刻，他却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动弹不得。
正是申公豹。
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变得和避劫司大殿里的玉璧一样惨白。
完了。
这是申公豹脑海中唯一的念头。
他双腿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强撑著走出人群，噗通一声跪在了陈长生面前，声泪俱下。
“护道人饶命啊！”
“弟子修为低微，道行浅薄，胆子更是比针尖还小！平日里见到一只蚊子都要绕路走，如何担得起此等重任！”
他一边说，一边用袖子抹著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声音凄切无比。
“这这观察员的任务，弟子实在是干不了啊！求护道人另选贤能，另选贤能吧！”
看着他这副涕泪横流的模样，周围的弟子们神情各异。
有人露出鄙夷之色。
“看他那点出息。”
但更多的人，眼中却流露出一丝同情，以及庆幸。
“唉，申师兄也是倒霉，怎么就被护道人看上了。天禧小税王 追醉鑫璋节”
“嘘！小声点！去东海之滨啊，跟送死有什么区别？幸好不是我。”
这些议论声虽小，却一字不落地传入申公豹耳中，让他哭得更伤心了。
高台之上，赵公明和多宝道人也是一脸不解。
他们实在看不出，这个看起来猥琐又胆小的申公豹，究竟有何过人之处，竟能被护道人如此看重。
陈长生没有理会众人的议论。
他知道，申公豹早年曾慕名想投入阐教门下，但因根脚出身（或心性跳脱）被元始天尊拒绝，并评价其“心术不正，难成正果”。
他备受打击后，才辗转投入有教无类的截教，但同样因为元始的那句评价，在截教内部也一直被人暗中看不起，始终是个边缘化的记名弟子。
因此，他对阐教，尤其是元始天尊，怀有极深的怨念。
陈长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以及他渴望证明自己的强烈欲望，才选择了他。
陈长生对他的承诺，潜台词是：“阐教不要你，是他们的有眼无珠。在我这里，你能成就他们想象不到的功业。”
他缓步走下高台，来到申公豹面前，却没有让他起身。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缓缓开口。
“申师弟，你觉得，我让你去东海，是让你去打架的吗？”
申公豹一愣，哭声都小了半截，茫然地抬起头。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
陈长生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
“我截教如今兵强马壮，能打的师兄何止万千？若真要动手，也轮不到你。”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我之所以选你，是看中了你身上一种独一无二的本事。”
申公豹更懵了。
独一无二的本事？
我有什么本事？
我怎么不知道？
陈长生的声音充满了蛊惑。
“申师弟，你可知道，你天生就有一种亲和力。无论对谁，你都能聊上几句。你的口才，更是堪比先天灵宝，能化干戈为玉帛，能让顽石也点头。”
“此次任务，名为‘观察员’，实为‘外交官’。”
“我们不需要你去战斗，不需要你去拼命。我们需要的，是一个能说会道，能探听情报，能在万军丛中与敌方主帅谈笑风生的人。”
“而这个人，纵观我截教上下，非你莫属！”
一番话，说得申公豹都愣住了。
我我有这么厉害？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好像好像是有点道理。
他确实挺能说的。
陈长生见火候差不多了，对着多宝道人使了个眼色。
多宝道人心领神会，立刻上前一步，朗声道。
“护道人所言极是！”
他大袖一挥，两件宝光四射的法宝便悬浮在了申公豹面前。
正是刚刚奖励给王有才的那两件上品后天灵宝的同款。
“此乃‘匿形仙衣’，穿上之后，大罗金仙也难觅你的踪迹！”
“此乃‘万里遁地符’，捏碎一张，便可瞬息遁出万里，乃逃命之无上至宝！这里有十张，你拿着当盘缠！”
多宝道人豪气冲天，直接甩出了一沓。
申公豹的眼睛，瞬间就直了。
他死死地盯着那件薄如蝉翼的仙衣，又看了看那厚厚一沓闪烁著土黄色光晕的玉符，喉头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这这哪是去执行任务？
这分明是去旅游啊！
穿着隐身衣，怀揣传送符，只是去聊聊天，问问话？
风险好像也不是那么高？
陈长生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再次响起。
“申师弟，此行，只许动口，不许动手。你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活着回来。”
“只要你能带回关于那东海妖龙的准确情报，完善这份风险评估报告。”
他指了指避劫司大殿的方向。
“你，便是我避劫司的头等功臣！”
“届时，我亲自向师尊为你请功，将你擢升为我避劫司‘对外情报科’的首席长老，位同内门核心！”
轰！
如果说之前的法宝只是让申公豹心动。
那么“首席长老”这四个字，则像是一道天雷，狠狠劈在了他的心头。
他一个在外门毫不起眼，人见人嫌的弟子，何曾想过有朝一日能成为截教的核心高层？
风险？
去他娘的风险！
在如此巨大的诱惑面前，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生命危险，早已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申公豹的腰杆，瞬间挺直了。
他脸上的悲切之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昂扬与自信。
他猛地从地上站起，对着陈长生深深一揖，声音铿锵有力。
“护道人如此信重，弟子申公豹，万死不辞！”
“区区东海妖龙，不过土鸡瓦狗！待弟子前去，定将他祖宗十八代的底细都盘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态度一百八十度的转变，看得周围弟子目瞪口呆。
前一刻还哭天抢地，下一刻就豪情万丈。
这这也太快了吧？
众人再看向陈长生时，眼神中已经只剩下深深的敬畏。
三言两语，便让一个贪生怕死之徒，主动请缨奔赴险地。
护道人的手段，当真是神鬼莫测！
陈长生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空白玉简，递给了申公豹。
“很好。这，是我赐予你的护身法宝。”
申公豹受宠若惊地接过，神念探入，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不由一愣。
“护道人，这”
“我会在里面，为你刻下一道无上真言。记住，无论你见到的是龙王，还是虾兵蟹将，你的第一句话，必须是念出这道真言。”
陈长生神情严肃。
“此真言，可保你性命无忧。”
申公豹闻言，顿时肃然起敬，将玉简紧紧攥在手中，如同攥著自己的性命。
“弟子谨遵法旨！”
他将仙衣法宝收入怀中，对着陈长生与众位师兄行了一礼，转身化作一道流光，意气风发地朝着东海方向飞去。
看着他消失的背影，赵公明凑了过来，满脸好奇地低声问道。
“护道人，你到底在那玉简里，给他留了什么保命真言？”
陈长生微微一笑，笑容高深莫测。
“一句很简单的话。”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道友，请留步。这是我们截教的办事流程，还请您先填一下这份风险评估调查表。”